“你醒啦,陸少爺去給你買午飯了,很快就會回來的。”看到病床上男生盯住天花闆茫然眨眼睛的呆萌模樣,祝虹彎起眼眸倒了杯水走過去,“要先喝口水嗎?”
“……喝水。”呆愣愣重複一遍護士小姐姐的話,男生的反應似乎要慢上幾幾拍,片刻後江絨眨巴眨巴眼睛才遲鈍點頭,“要的,喝水。”
祝虹隐隐感覺有些不太對勁,但還是下意識将手上的玻璃杯遞過去,這邊是醫院的專屬套間,裡面各種生活用品每日都會有人過來清洗、更換,那個玻璃杯更是擦洗到透亮的程度。
把玻璃杯接到手上,江絨腦海中不自覺閃過些奇奇怪怪的畫面,下一刻他手中的玻璃杯落到地上,杯子裡的水瞬間打濕大片地毯。
“小絨,你怎麼了?”剛到病房門口就看到這一幕,陸白野當即大跨步走過去,擡手将便當盒放到床頭櫃上。
是阿野,他的好朋友,盯着陸白野那張略帶匪氣的臉看了好一會兒,江絨才伸手指指摔在地上的玻璃杯:“裡面有東西,喝了會很難受。”
男生說話有些慢慢吞吞、一停一頓的奇怪感覺,陸白野眼下卻沒有注意到,他隻伸手打開便當盒,把陳姨做好的飯菜拿出來:“那是護士小姐姐清洗幹淨的杯子,裡面沒有什麼髒東西,小絨該餓了吧,我給你帶了陳姨做的鹵肉飯。”
“好香啊!”被陸白野成功轉移了話題,江絨視線立時就直勾勾盯住那碗香噴噴的鹵肉飯,甚至還不自覺吞了吞口水。
陸白野壓根沒敢去問昨晚發生了什麼事情,他隻希望江絨也能忘個幹幹淨淨才好,伸手将鹵肉飯遞過去他故作鎮靜:“今天陳姨去小叔那邊做了很多好吃的東西,不過小叔急着去出差,咱倆正好吃個現成的。”
“小叔……”腦海中隐隐約約浮現出一個身材高大的身影,江絨已經大口大口往嘴裡扒飯,好一會兒後他給記憶中那個身影下定結論,“吓人。”
“可不,你也知道的,我從小最怕小叔了……”一句話還沒說完,陸白野終于察覺到了江絨的不對勁,他忍不住伸出一把手在江絨面前來回晃了晃,“小絨,你看這是幾?”
嚼吧嚼吧将嘴裡噴香的鹵肉飯咽下去,江絨盯着面前那隻手倏地道:“阿野,你手受傷了。”
陸白野從小就是個張狂性子,平時隻要小叔不在家,他免不了會跟不少人打架鬥毆,江絨早該習以為常才對,現在這幅狀态明顯有些不太對勁。
擡手立刻按下床邊的警鈴,沒多大會兒祝虹就跑進病房:“陸少爺,有什麼……”
“麻煩幫我喊一下醫生。”陸白野一雙手都在不受控制顫抖着,尤其在對上江絨那雙茫然又無辜的眼睛後,那股慌張就更上一個層次。
醫生很快被祝虹喊了過來,正好他手上還拿着江絨的各項檢查數據單,之前就是這位梁醫生給江絨做的詳細檢查,所以他隐約也猜到男生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這會兒走進病房,擡眼看到陸白野一幅天塌下來的震驚模樣,而江絨卻拿着勺子開開心心吃着鹵肉飯,頓時梁醫生就陷入茫然不解的狀态中。
“這是什麼情況?”梁醫生扭頭看向身邊的小護士。
祝虹默默搖頭,她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留祝虹幫忙看着沉迷幹飯的病号,陸白野跟梁醫生一起走出病房,好一會兒後他幾乎啞着嗓子開口:“江絨現在的情況很不對勁,無論說話還是做事都慢慢吞吞的,像是小半天都反應不過來,他平時不是這個樣子的,”
“稍等一下。”沒辦法憑着陸白野的隻言片語就下定結論,梁醫生轉身進了病房,過去大半個小時才又從病房裡走出來。
“江絨送過來時高燒将近四十度,更何況他自己在家應該還洗了個冷水澡,前段時間醫院就有病患因為高燒後沖冷水澡而猝死……”伸手将檢查報告遞給陸白野,擔心對方看不懂,梁醫生又耐心解釋了下具體情況,随後又接着說,“我們在江絨體内檢查到藥物殘留,這種藥對身體也存在一定傷害。”
極力控制住自己不斷顫動的手,陸白野繼續詢問:“那小絨這種情況還會好起來嗎?”
“人類的大腦很神奇,現在醫學界依舊在不斷的研究中,病患可能因為高燒傷到大腦才變成現在的模樣,至于能不能完全恢複我現在還下不了任何定論。”醫院每年都不缺因為高燒把腦子燒傻的患者,至于能不能徹底好起來那就要看患者的命運了。
不過他到底隻是個醫生,有些話不太好說出口,又跟陸白野交代了些其他情況,梁醫生才拿着江絨的檢查報告去往下一間病房。
把那一大碗鹵肉飯吃了個幹幹淨淨,江絨默默探索着去一趟衛生間,扭頭躺回床上沒多大會兒又睡了過去。
當天晚上,趙興文剛從急救室裡送出來,就悶頭又挨了頓打,等他父母過來時,都快認不出自己兒子了。
江絨在醫院愣是躺了小半個月才被允許出院,雖然梁醫生早說他可以出院了,但陸白野死死攔着就是不讓,非要他在醫院繼續觀察幾天才算消停。
作為一個貼心的好朋友,江絨毫無條件答應了陸白野的要求,不過陸白野這幾天給他送了好幾套樂高,祝姐姐也給他帶了好幾套“珍藏版”小說,江絨最近每天不是沉迷幹飯,就是沉迷拼樂高和看小說。
“我要把它們都帶走,這些是我辛辛苦苦好長時間才達成的成果。”男生說話依舊還有些慢慢吞吞,每隔半句就像陷入暫時的思考,但那雙精緻眉眼卻比以前任何時候還要晶亮,像是盛滿漫天細碎星辰,幹淨、懵懂又脆弱。
陸白野不說話,隻沉默幫忙将拼好的樂高小心翼翼裝進透明亞克力盒子裡,看着江絨滿臉興奮的小表情,他才緩緩開口:“小絨,你要去跟梁醫生還有祝虹護士告别嗎?”
思考了下告别的意思,江絨乖乖點頭:“好啊,正好我們可以把那些都送給梁醫生和祝姐姐。”
江絨伸手指了指對面桌子上放着的水果和鮮花,那些都是知道江絨生病的同學探病時帶過來的,他們剛結束軍訓沒多長時間,彼此正處于一個熟悉又陌生的程度,所以陸白野讓人收下了禮物,卻沒有讓那些同學進病房打擾江絨。
說要将東西送給梁醫生和祝姐姐,江絨就巴巴跑到小桌子旁邊,細心去整理那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