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離開派出所的時候,發現淅瀝不斷的雨已經停了。
她習慣性地摸出手機查看時間,順道翻了翻群内的聊天記錄,正看到蓮主動提出願意當作誘餌尋找在中央大街搭讪的人時,身後突然響起了新島的聲音,“你究竟是想做什麼?!”
之前與她在一起的卷發少女早已離去,沒想到這位學生會會長竟然會留下來等待自己。
新島真匆匆走出派出所大廳,看上去頗有些惱火,“你是故意去找那個男人的嗎?!”看來是在祈進行筆錄時,她便已想通了祈方才對她說的那句話中的隐意。
祈回過頭,目光似是無意般略過新島真,在她背後的那棟建築物上停留片刻,“你确定,要在這裡讓我回答嗎?”她學着昨天這位學生會會長用手機錄音威脅他們時的語氣。
新島蓦得刹住腳步,她的聲音也與她的步伐那般,頓時卡在了喉嚨裡。
于是她們回到中央大街,并也來到那家家庭餐廳。
祈細嚼慢咽着吃完她的那份意大利面,擡眼卻見擺在新島真面前的食物一口未動。坐在對面的她一直盯着自己,目光中寫滿諸多複雜的情緒。
被這樣的眼神注視着着實讓人難以下咽,祈擱下手中的餐具,以一貫波瀾不驚的語調開口,“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你知道?!”對于她的這個答案,新島真顯然是無法接受,“望月同學,你真的知道那個男人是什麼樣的人物嗎?”
她的聲線中充斥着顯而易見的由擔憂而生的憤怒,令祈的心緒也稍稍泛起起伏。不過除此之外她也很快發覺,今天的新島真已經知道了她的名字,看來昨天在與他們分開後,她也在私下進行了一些調查。
“可是不這麼做的話,還有什麼方法能夠得到關于目标的信息呢?”祈誠心地向她發問。
就算是最出色的私家偵探,也得在确定對象的姓名和外貌之後才能展開行動,可這位會長給他們的僅僅是個空落落的頭銜,就希望他們能達成目的。何況她提出的對象還是□□的首領,那家夥的姓名可不是在搜索引擎中簡單輸入幾個關鍵字就能出現的資料。
“可、可是……”新島一時語塞。看起來她是動過利用怪盜團的心思,卻沒想過為了完成她的“任務”,他們會選擇如此危險的方式。
“怎麼,學姐,這不是你替我們選擇的目标嗎?”看着新島的反應,祈忍不住問出了這些天來一直在她心間盤桓的困惑,“學姐既然都要求我們幾個高中生去調查□□老大了,難道就沒有做好可能産生任何後果的心理準備麼?”
祈的語氣尋常,聽不出任何暗諷的意味,可即便是如此,還是令新島全身僵硬。她無言地注視着祈,眼底再度浮現出那似曾相識的無措與迷茫。
不過她也僅僅放任那動搖持續了一瞬,轉眼間又恢複到昨日在聯絡通路用錄音威脅他們時的狀态。“無所不能的怪盜團,難道連這種小事都查不出來嗎?”她反問道。
這回輪到祈發怔了。她困惑的目光在這位會長的面上停留一陣,後輕聲道,“沒想到,會長學姐你會有這麼天真的想法。”
似乎這句話再度戳中了新島真的死穴,“你放心!”她倏然間漲紅了臉,像是有些惱羞成怒,“你們的調查,我不會置身事外!而你們出了事,我也會負責!”說完這句話,她一把抓過自己放在一旁的書包,亦是像昨日那般,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家庭餐廳。
被留下的祈,在座位上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負責?
所以說,這位學生會會長的确是很天真啊。
祈在回宿舍的途中在怪盜團的聊天群組裡向其他人彙報了今天發生在她身上的事及與新島真的談話,在群裡又引發了一場讨論。
其實她并不止是因為聽到了有人在談論“高薪打工”就莽莽撞撞地沖了上去。畢竟下午他們剛在群裡聊過,那些個“中介”通常都會挑在天光最亮,行人最多的時候尋找獵物,以防引人注目。可今天這個家夥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若不是這人性情急躁、好大喜功,那就是新晉入門,缺乏經驗。再看他攔下的那名女生——在派出所祈得知這位姓奧村的學姐竟然同樣是秀盡的學生——她披在校服外的那件外套是昨日杏帶來的雜志上陳列出的最新款,價值不菲。由此可見這姑娘是個家境優渥的大小姐,根本不需要打工。那家夥竟然連識人的眼力都不具備,是個“剛來的”可能性就更大些,用他套話也不算困難。
可惜……剛才那個男人應該看見與新島會長及那兩名巡警一道出現的奧村了,難保他不會産生“她倆其實是同夥”的念頭,就算她想故技重施,也未必能輕松達成自己的目的了。
但無論如何,祈還是做好了明日繼續在中央大街尋找情報的打算。不巧的是,她剛到寝室就接到了牛丼店店長的電話,通知她明天臨時換班。盡管斑目的事已告一段落,可為了生活費,她暫時沒有放棄這份工作的念頭。與店長商議無果後,祈不得已隻能放棄參與第二天的行動,放學後乖乖地去赤坂打工。
在正式展開調查的第三天,衆人把集合地點改在了卡啦ok廳。過去祈從沒有進過這類學生常來的娛樂場所,起初難免還有些拘束。祐介看起來倒是比她更适應這裡的環境,進門後就徑直坐在了環形沙發最中間的位置。
“選這個地方,是為了防止竊聽嗎?”祈在坐下後問。包間牆壁的隔音效果不算好,不時能聽見從隔壁傳來的鬼哭狼嚎。
“嗯?”杏從點單用的菜單上擡起臉,“隻是這個時間段很便宜而已。”
“……”
迅速進入正題。除祈之外的幾人相互彙報了昨天的調查結果,結論是一無所獲。
唯一值得在意的是,蓮在調查期間竟也遭遇了主動來搭讪說要為他介紹工作的小混混,隻是那個時候,他正和新島學姐在一起。
“新島……?”祈沒想到會從蓮口中得到這個名字,她忍不住問,“那位會長學姐也來了?”
“嗯啊。”龍司靠着沙發,翹着二郎腿,吊兒郎當地答她,“大概是特意過來監視的。”
聽蓮的表述,昨日會長的情狀頗有些古怪,她一改前些天使用的循序漸進的談話技巧,急迫地向小混混提出幾項露骨的質問。這不但沒有得到任何情報,反而還引起了對方的懷疑,所謂的“試探”,最後也不了了之。
“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麼,”提起會長,杏臉上再度出現了曾經在新島面前表露出的直白的反感,“是真想制裁邪惡,還是僅僅想解決勒索在校長面前邀功……”
因為鈴井志帆的事件,讓杏一直對當時沒有任何作為的學生會心有芥蒂。
“這可太糟糕了,沒有任何線索,就算那個□□老大有殿堂我們也無法進入啊……”摩爾加納蜷坐在松軟的沙發上,抖了抖耳朵。
“要不,我們讓會長換一個目标如何?”龍司提議道,“至少換個知道名字的吧?反正會長的目的大概就是為了她自己升學,隻要是個壞人對她來說都一樣吧?”
“……換一個?”
“是啊。”龍司說着,突然看向祈,“對了,祈之前不就是不太贊同這個目标的嗎?”
祈沒有立刻接話。早前她就有預感,一旦自己對這個詐騙集團的運作模式有所了解,那麼她所持的否定态度定也會随之動搖。況且活生生的受害例子近在咫尺,即便對方平日與她沒有任何交集,她也無法在一旁冷漠地看着受害者在泥淖中越陷越深——更别說還是在她有能力改變這一切的情況下。
“但是,明明我們身邊就有受害者啊!”杏嚴肅地否決了龍司的意見,“和會長沒有關系……我一想到那些人做的威脅勒索還有……那些事,就覺得他們不能被原諒!”
“我贊成杏的意見。”祐介也跟着表态,“想要給大衆勇氣的話,對于現階段的我們來說,這是最合适的目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