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剛走出浴室,就聽到有人在敲門。她疑惑地看向正坐在自己床上玩手機的酒井,對方則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
于是祈主動去開了門,沒想到門外站着的居然是真和杏。“怎麼了?”祈問,順勢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揉搓着潮濕的發尾。
“其實……唉。”杏在解釋前先誇張地發出了聲苦悶的歎息,“和我住一個房間的女生去找她男友了,沒想到她走時還一并帶走了房間的鑰匙。我不過是出門去買個飲料,回來後就發現自己被關在門外了……而且我的手機也沒電了。”
她的腕上挂了個塑料袋,隐約可見裡面是放着什麼。
“情況就是這樣。”真為難地接道,“而我是和老師住一間,實在不太方便……所以,你今晚能收留杏嗎?”
“我倒是沒問題……”祈扭過頭,揚聲征求室友的意見,“酒井同學,我有個朋友今晚想在這裡過夜,請問你介意嗎?”
酒井此時已經放下了手機,抱着毛巾與睡衣似也準備去浴室洗澡。聽到這話後她難免好奇地朝門外瞟了一眼,可當看清站在門外的真和杏時,酒井的眼神裡明顯流露出了一絲懷疑與……難以置信。
“沒關系,随你們喜歡好了。”不過她很快就收回了視線,裝着若無其事的樣子徑直進了浴室。
“那真是太好了!謝謝你!”杏頓時喜笑顔開。
祈将杏迎進了房間——真沒有逗留太久,在與她們互道晚安便直接離開了——接着轉頭去櫃子中翻找酒店備用的床墊與被褥。這家酒店的床實在是太小了,就算她和杏都屬于身材苗條的類型,但一張床上躺兩個人仍是顯得擁擠,還不如打地鋪的空間寬敞些。
“祈,你的充電器借我一下!”杏給手機連上充電線,屏幕中立刻出現了幾條來自聊天軟件的新訊息。她快速看完了内容,後警惕地掃了眼已經開始傳出水聲的衛生間。
“蓮已經讓雙葉留意今明天的本地新聞了,”接着她坐到床沿,壓低聲音對祈道,“不過到目前為止沒有發生任何異常,希望那兩名女性是真的把龍司的話當成了一句玩笑吧。”
祈無言地點了點頭,繼續埋頭鋪床。她的神情一如既往地淡然,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杏又盯着她看了片刻,“祈,”她輕輕地喚了一聲,頗有些讨好意味地對她說,“今天這件事确實是龍司的不對,我們都已經教訓過他了……”
“我沒有生龍司的氣——至少現在沒有。”祈平靜地說,“出了這種纰漏,龍司他自己心裡肯定也不好受。”她專注地鋪開被子,擺上軟枕,努力将其變成一張舒适的鋪位,“現在比起責備他,更重要的是應該考慮如果暴露後的應對方式。”
突然杏猛撲上前,一把奪走了祈手裡的枕頭,“真是的!又不是在學校裡,這種時候假裝若無其事也不會有人誇獎你大度!隻會讓我們更擔心!”
祈一時愣住,轉而卻見到惶恐與無措清晰地從杏淺色的眼底浮現出來。她蓦地意識到,面前的少女此刻又陷回了過去鈴井志帆的經曆給她帶來的恐懼裡。
“我沒有‘裝作若無其事‘。”她故意稍帶了點不悅地否認,順手把枕頭重新從杏的手裡搶了回來,“說不傷心肯定是假話;但是……我也不是不能理解龍司的想法,反正那家夥,”想起下午時奧村學姐的評價,祈忍不住像個孩子一般幼稚地撇了撇嘴,“在生氣的時候最兇,可在發完火之後肯定馬上就後悔了。”
聽她這麼說,杏總算勉強拉扯出一番笑意,“你還真是了解龍司呢。”
“那當然。”
話音未落,又傳來了一陣似曾相識的敲門聲。祈與杏面面相觑一陣,隻得再次起身去開門。
這回是真獨自一人站在她的房門外,但她的神情、站姿和位置都和十數分鐘前的狀況如出一轍。
“那個,”學生會會長煩擾地扶着前額,“我走之前川上老師還在房間裡,所以我也沒帶房卡。但我剛才回去的時候敲門她就沒反應,打電話也沒人接……”
“川上老師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杏憂慮地從祈身後探出腦袋。
“應該不會。”真倦怠地說,“之前她好像說過想泡澡來着……”
“那麼……”祈微微側過身子,主動為真讓出了一道進屋的空隙,“你願意今晚也住在這兒嗎?”她試探地提出建議。
酒井在走出浴室後發現房間裡竟又多了一個人時不免再次吃了一驚,不過她仍是什麼都沒說,隻是面無表情地告訴祈她希望能夠早些熄燈。真與杏本就對因一些莫名的理由前來拼房一事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是以她們也不等祈作出答複,就主動答應下來。
可也許是因為昨夜足足睡了将近十二個小時的緣故,祈躺在床上許久都沒有産生困意。而就在她輾轉反側近半個小時後,床邊的地鋪突然傳來了一道細細的耳語聲。
“祈,你睡着了嗎?”
祈稍稍從床邊探出半個頭,正對上了杏那雙同樣瞪得大大的藍眼睛。“你果然也沒睡着!”她興奮地咧出一彎笑,卻也沒忘記在說話時要繼續使用氣聲,“你說,我們要不要聊會兒天?”
“聊什麼?”祈低聲問。她趴在床上,餘光瞟見躺在最外側的真此時也無聲地睜開了眼。
杏抱着被子坐起,背靠着床沿,“唔,電視劇和小說裡不是都會出現類似的橋段嘛,”她滿懷着向往對祈描述,“修學旅行的夜晚,女孩子們穿着睡衣,擠在同一個被窩裡,互相分享各自的戀愛經曆……之類的?”
的确,各類與校園有關的作品中似乎都時興描繪這樣的橋段,以此營造出一種和樂融融的團體氛圍。
可是——
“戀愛……嗎?”祈緩緩念出這個與她而言仿佛無比遙遠的詞彙,然後抛出了個至關重要的疑問,“那麼,你們兩個有過和什麼人交往的經驗嗎?”
杏一時語塞。在片刻不自然的沉默過後,她幹脆與祈一道将目光移向地鋪的另一邊——真仍是端正地平躺在被子裡,呼吸平和,似陷入好眠。若不是剛才祈瞄見她睜開了眼睛,估計也會被她這副逼真的睡相給蒙騙過去。
但最後真還是不堪這兩道灼灼眼光的重負,不情願地睜開眼,來面對這個她想要逃避的疑問。“怎麼可能會有?!”她懊惱地嗔道——卻也不忘使用微不可聞的音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