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集會是以龍司一記用力的土下座為開端的。

“對不起！！”在全員到齊後，他猛地跪倒在地。膝蓋實打實地砸在盧布朗脆弱的閣樓地闆上，令整幢房屋似乎都可憐巴巴地為之震顫了一回，“我真是……這世界上最蠢的笨蛋！”

龍司的聲音嘶啞，其中包含着無盡的痛苦與自責。

“摩爾加納說得對，我就是昏了頭……滿腦子想着用怪盜團的名聲去泡妞……結果沒管住自己的嘴，被條子鑽了空子……所以接下來不管你們想怎麼處理我……是揍一頓還是……不讓我繼續做下去……我都認……因為這就是我活該……”

說完這些，他的前額仍緊貼着地面，決然地等待着衆人為他的愚行下達一個判決。

他這突如其來的行徑使閣樓不自在地沉默了一陣。可就在衆人面面相觑、誰也不知該如何開這個口時，祈主動出了聲，“其實沒有那麼糟。”

她倚在窗台邊，語氣淡淡道，“你沒有出賣我們，口供方面也沒有出什麼差錯，警方反而會因此稍稍降低一些對我們的懷疑。”

祈剛說完，就見蓮向龍司走去。看似纖瘦的他一把抓住了不良少年的胳膊，頗有些強硬地将他從地上拉了起來。“就是這樣。”團長的話語看似輕描淡寫，但卻莫名給人一種塵埃落定的魄力。在将龍司拽起後，他像是什麼都沒發生般看向其他人，“比起這個，更重要的還是制定接下來的對策。”

“接下來……？”杏迷茫地自言自語，“我們還會有‘接下來’嗎？”随即她就意識到自己展露的觀念過于消極，急忙試圖找補，“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想說的是……”

“我們是不是必須得放棄怪盜的身份了？”祐介用最直白的方式替她問道，“說實話，”他抱起雙臂，神色凝重，“現在的輿情對我們很不利。”

正如他所說的那樣。雖然警方暫時不會再對他們進行追查，但因為世間大衆早已認定怪盜兇手的身份，社會上對讨伐怪盜團的聲音便跟着愈演愈烈，甚有不少人認定之前的幾起擾亂社會治安的“精神暴走事件”也是他們所為。怪頻上的支持率快要跌至零點，留言闆也幾乎被不堪入目的污言穢語所淹沒。輿論的瘋狂程度也遠超他們想象，不僅“不小心”在公開場合為他們發聲的明智遭受了惡語，就連部分曾在怪頻寫下求助訊息、接受過怪盜幫助的普通人也都受到了牽連，被強行扣上了“殺人犯的幫兇”的名頭——這是最令人感到歉疚的。

因此就算奧村先生願意露面澄清，恐怕也無法改變這副瘋狂的局面。

“照目前的勢頭下去，我們不僅無法洗刷自己的罪名，恐怕連日後的悔改行動都再難展開了。”他尚且算是冷靜地分析說。

杏垂頭緘默不語，應是認同了祐介的看法。

“就算我們選擇收手，那個把殺人的罪名嫁禍給我們的幕後黑手也不會放過我們的。”可在這時，端坐在一旁的春用微弱的聲音堅定地說道。

“春，你為什麼會這麼想？”真謹慎地發問，“另外，能否請你也解釋一下奧村先生如今不便露面的原因？”她始終沒有忘記他們所有人今日會齊聚于此的最初目的。

經過這段時日，春早已做好了應對所有疑問的準備。“在開始解釋之前，能麻煩小雙葉先查看一下我搜集到的資料嗎？具體我已經都發到你的郵箱裡了。”

“唔？”從最開始就一直縮在房間一角的雙葉定是沒想到自己會在這時被點名，“說起來剛剛好像是收到了一封郵件來着……讓我看看……”她嘟嘟囔囔地打開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待到在看清其中的内容後，雙葉頓時一個激靈，她一改片刻前懶散萎靡的模樣，飛速地浏覽起春提供的資料，“這是……怎麼會……？！”

“怎麼了，雙葉？”摩爾加納見她表情有異，忍不住也湊到了電腦邊上。隻是在黑貓眼裡，屏幕裡出現的盡是些令人一頭霧水的蝌蚪般的文字符号，加之雙葉的閱讀速度本就快于常人，翻頁的動作一刻未停，摩爾加納跟着她看了一小會兒就覺得眼花缭亂。

“喂雙葉！”他不得已地收回了視線，改為焦慮的催促，“說明一下！”

雙葉的注意幾乎沒有從眼前的屏幕上挪開，不過她還是勻了半分心思，言簡意駭地對其他人道，“怪頻被人篡改過了。”半分鐘後，她又接着道，“我突然想起一件讓人在意的事，給我五分鐘确認一下。”話音剛落，她的十指便已如飛一般敲起了鍵盤，顯然是已經進入了心無旁骛的工作狀态。

“我想告訴大家的就是這一點。”見雙葉開始專注于處理手頭的問題後，春主動接過了話題，向大家解釋說，“怪盜委托頻道，尤其是其中排行榜這個模塊，有明顯的被人從外部非法操作過的痕迹。這是我司的技術人員無意中發現的。之所以先把資料先給小雙葉過目，也是為了向大家證明我沒有說謊。”

“什麼……意思？”杏困惑地問，絲毫沒有掩飾自己對電腦方面知識的匮乏，“這個排行榜不是三島君設置的嗎？”

“沒錯。”春嚴肅地道，“而且父親大人的提名也是我親手寫上的。但讓父親大人，以及之後校長先生的名字升至排行榜第一，卻是有人在進行暗箱操作的結果。”

“诶？”杏沒忍住發出了一聲驚呼。

“說起來，”結合春給出的訊息，祐介像是又想起了什麼細枝末節。他單手托着下颚，徐徐道，“上個月忽然就爆出了好幾件有關奧村社長的醜聞，引發了不少對社長的聲讨；同時媒體也重新開始關注鴨志田事件，但主要目的是為了批判秀盡的校長對他一系列惡行的包庇與縱容。這麼一看，難道……？！”

“有人在替怪盜團選擇悔改對象。”祈輕聲道出了他沒說出口的猜測。

對方是有備而來。他清楚地知道怪盜團決定目标時會受到輿論的一定影響，于是就提前選擇了兩名備選：奧村社長或是秀盡校長，屆時無論是誰作為改心的對象，另一個就會被幕後黑手解決，再将罪行嫁禍到怪盜團的頭上。

“這就是我不能讓父親大人露面的原因，”春歎息一聲，愧疚地對其他人說，“在抓住真兇之前，父親時刻都處于危險之中。對于不能讓父親出面證明大家的清白一事我真的很抱歉，但我也很害怕……父親大人會落得和校長先生一樣的下場。”

“不止是這樣……”

幾人還沒完全消化從春處得到的這條訊息，就聽到雙葉也開了口。

“那個真正的犯人做的還不止是這些。”結束了調查的她合上筆記本電腦，再度恢複到原本蜷縮在座椅上的姿勢。“我檢查了春給我的那些代碼，發現這人的習慣和之前挑釁我們的‘梅吉多’一模一樣。”她盯着桌面一角，如實向其他人彙報了自己發現的結果。

“梅吉多？”衆人都不曾想過，此番竟能再次從雙葉口中聽到這個自八月以來便從網絡世界徹底銷聲匿迹的“名字”，而她得出的結論，更是令諸人皆産生了不詳的預感。

“雙葉，你的意思是……這次陷害我們的人是‘梅吉多’？”摩爾加納不理解地問。

雙葉點了點頭，接着又矛盾地搖了搖頭，“代碼對黑客來說就是指紋，因此我能肯定他們絕對是同一個人。但那個人實際上也并非是真正的‘梅吉多’。他寫出來的代碼就像教科書一樣死闆無趣，對細節的處理也很生硬粗糙……稱他為‘黑客’都算是在擡舉他了。”提及她所擅長的領域，雙葉不免顯出了幾分專業人士的嚴苛與挑剔。

“所以，那個‘梅吉多’就是個冒牌貨。”她肯定地道出自己的結論。

“可那個‘梅吉多’為什麼要想陷害我們？”杏與摩爾加納輪番擔任了提出疑問的角色，“是之前輸給了我們，所以想要報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