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匆匆趕到盧布朗。她猛一推開門,正撞上佐倉先生向她投來的别具深意的眼神。
她頓時感到一陣不自在,卻還是不得不硬着頭皮向老闆打了招呼,接着像逃跑一般快速步向通往閣樓的台階。期間佐倉先生那銳利的審視一直凝在她的身上,似是芒刺在背,令她壓力倍增。
這天她到的仍是有些遲了。杏和龍司在見她出現後就疾步過來,頗有默契地一左一右分别扣住她的胳膊,半拉半推地将她按坐在閣樓唯一的那張舊沙發上。她對面是那張看上去比沙發還要老舊的木桌,蓮和雙葉坐在木桌的另一側,皆是愧疚地低着頭,乍一看就像是兩個在踢球時不慎打破了學校窗戶的小學生。
這副情形,頗有些像是法院将要開庭審訊的架勢。
“那麼,說說吧。”祈煩擾地揉按着自己的太陽穴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覺得自己的語氣竟也有些像個端坐高位不留情面的法官。
但思及昨天半夜在群内收到的蓮有關“身份暴露”的彙報,她便發覺自己很難克制語氣中那露骨的譴責。
雙葉試探着從鏡片上緣偷偷瞟她,但見祈将那張向來展現于外人眼前的無表情的臉孔對準了自己,不由委屈到嘴唇打顫,“我、我……都是我的錯……”
她的哭腔幾乎模糊了話音,讓人很難聽清到底在說些什麼。結果還是蓮主動承擔了這個責任,解釋了具體的前因後果。
簡而言之,是惣治郎先生在打掃房間時無意發現了怪盜給雙葉的預告信。由于擔憂雙葉會和身份不明的犯罪分子扯上關系,他拿着這張小紙片前去質問雙葉和蓮。兩人不堪老闆接連提出的一系列質疑帶來的重壓,不得不坦誠了他們的怪盜身份。
聽完兩人的叙述,祈沉沉地歎了口氣,“如果真想隐瞞老闆,明明隻需告訴他‘這是在前段時間的怪盜熱潮時買來的周邊’就能應付過去了。”她一如既往地随手就拈來個敷衍用的借口,“不過,”說這話時,她面上那副漠然的神情已然有所松動,“我才你們也是不願對老闆說謊吧?”
蓮苦笑着,雙葉則笨拙地點了點頭。盡管不存在真實的血緣關系,可他們已無疑将惣治郎先生當成了自己真正的家人。
“幸好老闆也沒打算揭發我們。”龍司歪靠在沙發的扶手上,嘴上說着“幸好”的他卻是一臉喪氣,“要知道我們現在可是值三千萬啊。”
這就是他們會在今天齊聚于此的第二個緣由。一大早的新聞正式發布了對怪盜的通緝令,三千萬的懸賞金額足以顯示警方對此次案件的重視程度,而這個誇張的數目也切實給了在屏幕前看到這則消息的高中生怪盜們一記強烈的心理沖擊。
“看來那個藏在幕後的黑手,就是在把我們往絕路上逼。”坐在沙發另一邊的春憂心地喃喃。
“沒錯!”杏懊惱地接道,“他就是想看着我們走投無路!然後慌慌張張地踩進他們準備好的陷阱裡!”
“既然如此,”祐介又一次點出了最關鍵的問題,“我們還要接受明智的提議嗎?”
“要做。”短暫的沉默後,雙葉第一個用微小卻堅定的聲音答,“惣治郎不是也說了嗎,害死媽媽的人很可能就是這次對付我們的幕後boss,我絕不會放過一個能接近他為媽媽報仇的機會。”
其他人也紛紛應聲,到最後隻餘下祈還保持着緘默。
“祈?”真溫柔而又不失強硬地喊了她的名字,但她望過來的眼神中隐隐透出些許無奈與不忍,“你想好了嗎?”
祈回過神。她将擱在膝上不覺握緊的拳頭緩緩松開,然後,決絕地點了點頭。
黃昏時分。夕陽勉強橫穿過盧布朗門上的玻璃,在休業後昏暗的咖啡館内投入一片規整的長方形光痕。
看起來明智同樣也是盧布朗的熟客。他自然地在吧台挑了個位置,後淺笑着看向與夥伴們同處在沙發那一邊的祈,“沒想到你們真的會選擇這家咖啡館作為據點,小祈你……沒問題吧?”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杏敏感地體察到一絲微妙的氛圍,當即不悅地問。
“嗯?你們都不知道嗎?”明智一臉無辜地反問,“小祈她從來都不碰苦的東西,别說是咖啡,就算是可可含量稍高的巧克力都不行,否則就會嘔吐不止……所以我才會擔心,這裡這股濃郁的咖啡豆的氣味是否會讓她感到不适。”
于是天真的杏直接一腳踩進了他的圈套裡,“祈,這是真的嗎?”她緊張兮兮地看了過來,“以前從沒聽你提過……”
“不要緊……我沒有學長你想象得那麼脆弱。”祈在安撫杏的同時順道回答了明智,“比起這個,明智學長,請告訴我們你的打算吧。”
明智的提案竟是将真的姐姐冴小姐定為怪盜團的下一任悔改目标。
他義正嚴辭地列舉了許多理由:譬如讓冴小姐悔改可以改變警方為破案不擇手段捏造證據企圖誣陷他人的局面;也可以确保她因特殊的身份地位而在受到幕後黑手迫害前對她實施保護;此外還有一點,他們的行動能對負責這起案件的相關部門及人員造成威懾,針對怪盜團的搜查也會有很大概率就此中止。
另外明智還提出了個附加條件,待到冴小姐的事件告一段落,他必定會親自抓住誣陷怪盜團的真正兇手,隻是期望在那一刻來臨時,怪盜團也能主動向大衆發表“解散宣言”。
名義上這是件互惠雙方的交易,但實際陷入被動境地的怪盜們并沒有多少能拒絕的餘地。在真也答應了明智的計劃後,一行人商定第二天于殿堂的現實地點法院附近集合。
法院的隔壁就是警視廳。途徑過那棟眼熟的鉛灰色建築物時,祈難免回想起了半個月前曾與明智一道來此解救龍司的經曆。
不知龍司是否與她産生了同樣的聯想。這段從地鐵站前往法院的路程,他也是走得過于老實與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