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别在意,天田君。”真不在場,于是團隊内的另一個三年級生便主動承擔起了社交的職責,“其實應該是我們向你表達感謝才是。”春笑眯眯地說,“要不是你的及時聯絡,我們也不會這麼快得知小祈的病情。隻是……”她故意按低音量,笑容也變得有幾分意味深長,“希望我們沒有打擾到你們兩人的相處。”
可對方在聽到這話後并沒有顯出半分被調侃後的赧然,而是輕牽了下嘴角,流露出一分無可奈何的笑。
另一邊的祈靠坐在床頭。她披着薄薄的家居外套,正看似專心地吃着碗中的白粥。
“喲!精神狀态看起來很不錯嘛!”龍司的嗓門一如往常般中氣十足,“不過我說你,下次可千萬别再這麼亂來了!一聲招呼都不打就往反方向跑,是個人都要被你吓死的好不好!”
“龍司你是最沒資格說别人’亂來‘的吧!”杏重重一巴掌把龍司推到一旁,且從她的語氣裡滲出了一股微妙的怨念,不過在看向祈後,杏的态度即刻就軟化下來,“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有吃藥嗎?臉這麼紅,是不是熱度還沒退啊?”
祈的勺子忽然不自然地撞到了碗沿,發出不和諧的一聲輕響。
“沒事的,我已經覺得好多了。”她轉眼就安撫起杏,順道默默瞥了眼自己的書桌。
桌上那堆被她翻得淩亂的資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則是個眼熟的棕色牛皮紙袋。它與一摞疊起的課本規整地擺在一起——顯然,是有人在她入睡後幫她做了整理。
頓時,祈心上又是一陣五味雜陳。
她的确沒有做好向蓮他們袒露真相的心理準備,但是……她也不想讓乾成為那個幫她隐瞞的共犯。
分明在那個時候他是如此決然地站到了她的對立面,為什麼現在又要來到她身邊,施予她難以抗拒的體貼與溫柔呢。
“這樣看來,祈你是不是也不需要這個啦?”她回過神時,就見雙葉将一個特大号的保溫飯盒放在她的床頭櫃上,那姑娘看似不滿地在嘟嘟囔囔,實則唇畔是帶着一抹揶揄的笑,“早知道你有專人照顧,我和蓮就不必特意向惣治郎借用廚房幫你煮粥了~”
祈大緻評估了下她的飯盒的容量,得出結論,“再多加這樣一份我也能全吃完。隻要,”她故意端起副一本正經的态度,“你們煮的粥不是咖喱或者咖啡口味的。”
“咖啡味的……粥?”這原本是祈對雙葉的玩笑做出的還擊,沒想到杏居然就這麼順着她的言論開始想象這兩種根本不搭界的食物混合到一起的情況,而從她糾結扭曲的表情來看,她呈現出的想象應該不是很美妙,“感覺像是祐介在走投無路時會做出來的東西……”
“這絕對不可能!”她的評價當即收獲了祐介铿锵有力的否認,“超市裡的速溶咖啡太貴了我根本買不起!”
“重點在這裡嗎?!”龍司目瞪口呆。
“如果需要咖啡味的粥的話,我想我應該可以提供哦。”春微笑着接話,“正好我社在研發将要于春季上市的新品,要是‘市場’有需求的話,我可以讓研發部把咖啡味的粥列入考慮範圍。”
“不不不,春你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雙葉一本正經地搖晃着手指。
龍司在一旁拼命點頭。難得一見,他會和總是與他吵鬧拌嘴的雙葉在某項觀點上達成共識。
然而雙葉卻得意洋洋地接着道,“如果要比咖啡,那沒有什麼是比得上盧布朗的特調咖啡的!”
“等等,你的重點也不對吧?!”
本是安靜單調的房間内轉瞬就盈滿了少年男女們喧嚷的談笑聲,而她就被簇擁在這群歡聲笑語的最中心,那一雙在凝視着她的夥伴們的眼裡溢出無數生動活潑的顔色——是他許久不曾在她眼中見到過的光彩。
但他隻能留在環繞着她的人群之外,遙望着那抹在過去獨屬于他的輝光,然後悲哀地意識到,它如今竟已不再與他有關。
“真抱歉,我今天還有别的事要處理,必須得先離開了。”
乾挑了個合适的時機,打斷了這場不屬于他的熱鬧,“冬……望月同學就拜托你們照顧了。”
“沒問題,”春細細柔柔地回道,“天田君請不要擔心,我們會照顧好小祈的。”
乾禮貌地向這位奧村食品公司的大小姐報以微笑,随後——
阻隔着他們的那道看不見的圍牆總算願意讓出點縫隙,讓她得以接觸到自己永遠在注視着她的目光。
“别忘了吃藥。”他依舊有很多話想對她說,可篩選了許久,挑出的也隻有這麼兩句平平無奇的囑托,“有需要可以聯系我。”
沒敢去看祈的回應,他便轉過身,徑直離開了房間。
在乾帶上房門之後,室内一度維持了段稍顯違和的寂靜,直到春再度開口——
“天田君,應該是去參加考試前的說明會了。”她說,語音裡慣常帶着股親和的笑意。
“什麼?”
“天田君沒有告訴小祈你嗎?他這次來東京的目的是參加那所大學的預錄取考試。”她悠悠道出那所如雷貫耳的學府名稱,“其實小真今天也是去參加同樣的活動哦,不過她有傳訊息告訴我,在說明會結束之後會立刻趕過來的。”
“我不、不是這個意思。”情急之下,祈的牙齒不小心絆住了舌尖,“我想問的是,學姐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嗯?”春滿面無辜地看着她,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回道,“當然是因為小祈的臉上寫着‘我想知道’啊。”
她說什麼?
祈不由心虛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雖然她看不見自己此刻究竟露出了什麼樣的表情,但是———像是一種她搞不懂原理的條件反射——唇上被他反複吮咬過的位置居然莫名開始刺痛起來。
“但真讓人想不到啊,”雙葉摩挲着自己的下颚,像個偵探般煞有其事地開始分析情況,“像天田同學這種頭腦聰明的帥哥,在祈的面前卻總是顯得很笨拙呢……不,該說是笨拙呢還是迷茫呢,總之就是很不符合他的外在形象!”
“要說迷茫的話祈不是也一樣嘛。明明以前遇到類似的情況時拒絕得很果斷。”杏跟着說道,“不過,祈你一定要好好确認自己的心意再給他答複哦,随便敷衍了事的話,最後說不定會留下無法彌補的遺憾呢。”
“等、等等等等!”就在這時,龍司這個不解風情的家夥突然打斷了她們的談話,從剛才起他就迷瞪着一雙眼在幾個女生之間轉來轉去,好像是在看一場他不理解規則的球技比賽,“你們幾個到底在說什麼啊?我怎麼半個字都聽不懂?”
女生們沒有理睬他。于是蓮主動出手,勾着龍司的肩膀将他一把薅回房間另一側的矮幾邊——祐介早已在這張桌面上攤開了畫闆,正忙着為自己的一副新作勾線。
“女生之間的話題,我們就不要随便參與了。”蓮推了推眼鏡,鄭重其事地說道。
龍司困惑地搔了搔自己的後腦勺,“什麼啊,莫名其妙的。”
對此,舒舒服服地蜷在椅子上的摩爾加納毫不留情地發出一聲嘲笑,“龍司要想明白那類事,大概還要等上一百萬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