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空間。”

他慎且重之地念出了這個地點。

印象空間。

祈猶然記得，當她與祐介第一次被摩爾加納帶領至這座龐然又神秘的地下迷宮時，這位可愛的向導便告訴過他們，這是一座由人類的集體潛意識形成的殿堂。

既然是殿堂，那麼按照認知世界的規則，印象空間之中應該也存在着作為殿堂基石的“秘寶”。假使他們能夠将其偷走，勢必會對民衆的認知産生颠覆般的影響，屆時整個世界的情勢恐怕都會随之産生變化。

即便他們極有可能會因此徹底失去“怪盜”的力量，但想要轉變被獅童方完全扭曲的民衆的意識，突破印象空間，或許是他們目前唯一能夠實行的方法。

怪盜團最後一次任務的集合地點被選定在了涉谷。

久違地來到帝急大廈二層的聯絡通路，祈蓦然産生了一股時空交疊的錯覺。或許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她的怪盜人生是以此作為起始，便也要從此步向終結。

“很懷念吧？”杏似乎也與她有同樣的感受，“還記得祈和祐介剛加入的時候，我們的秘密基地就是定在這裡的呢。”

她們一同透過明淨的玻璃窗朝外眺望，發現眼前這條熟悉的車水馬龍的街道已然陷在了一股濃厚的節慶氛圍中。廣場中央立起了巨大的常青樹，店鋪的櫥窗裡也貼滿了閃閃亮亮的雪花裝飾，就連巨幕電視中播放的廣告都換成了節慶日的特别版本。

“沒錯，”春湊到兩人中間說，“今天可是平安夜呢。”

“糟了，我都忘了！”杏頓時變得有些慌張，“這兩天光想着考試和獅童的事……本來還想着要給志帆買份禮物的……唔，姑且先發個訊息給她……”

杏急急忙忙捧着手機發起了消息。那邊春又靠了過來，臉上帶着祈在近段時日見過許多次的戲谑，“那小祈呢？平安夜這麼特殊的日子，是得傳個訊息吧？”

這位大小姐提問的方式還是一如既往地狡猾。當然，祈也不會上套。

“學姐你說得對。”她邊說着，邊摸出手機裝模作樣地操作了一番。兩秒鐘後，春突然聽到自己的口袋裡傳來了鈴聲，她打開軟件一看，發現是祈給她發了一連串聖誕系列的表情包。

“小祈，這可是犯規哦。”春故作不滿，然唇畔的笑意卻始終沒有消退。

祈也跟着略微彎了點嘴角，但在将手機重新塞回制服裙的暗袋時，她還是沒忍住多暼了眼聊天軟件的界面。

最後一條記錄仍停留在上周六。更确切地說，是在她出發去往獅童的殿堂之前，他回了一句“别緊張，祝你們好運”。

至于那之後……她能想起的就是乾在離開她的宿舍時，留下的落寞的背影。

但這該是在她預想之中的。

她故意忽略他的存在顧自去與夥伴們說笑，不就是為了刻意拉開與他的距離。

為了用更現實的方式向他證明，過往已逝，她也不願意再陪他回到那個天真的、甚是有幾分愚蠢的曾經。

所以他們的關系，大概就會和那段聊天記錄一樣，再也……不會有以後了吧。

一行人沿着地鐵站的扶梯到達印象空間的入口，導航提示通往最深處的大門已經開啟。這座位于地底的詭異迷宮本就形似一處巨大的車站，層與層之間皆依靠月台作為鍊接。而在所謂的“最深處”，無數四通八達、遍布整個區域的地鐵線路在此彙聚，引導載滿乘客的列車駛向唯一的終點——一扇巨大的門扉。到站的陰影們自發地列隊成行，井然有序地進入石門深處。

不曾想，潛藏于門後的那座龐然的建築物竟是一座詭異的牢獄。狹窄的囚室中禁锢了大量民衆的陰影，每一個人的身上都戴着沉重的鐐铐，面上的神情也顯得冷漠又麻木。更奇怪的是，他們不僅沒有對自己目前的處境表現出任何的恐慌與不滿，反倒還情真意切地邀請怪盜們也入到牢中。

眼見對方的認知已完全被扭曲，衆人就放棄了勸說的打算。不過在确認這群囚徒們尚且還保有一定的自我意識之後，Queen這位團隊軍師便順道向他們套問起有關深層的情報。

期間祈一直站在一處相距牢籠較遠的位置。在聆聽談話的同時，她也習慣性地勻出幾分注意，提防着或許随時會出現的來自敵方的偷襲。

“……”

祈忽地一怔，繼而猛地側身望向了位于牢獄對側的那堵無甚普通的石牆。

“怎麼了？”站在祈身旁的祐介率先察覺到了她的異樣。

“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祈猶豫着問，她的目光仍在這片虛無的空氣中來回遊移。

“聲音？”顯然她指的并不是真，是以祐介的眼神中直白地閃現過一絲疑惑。接着他無聲地将詢問遞給另一側亦能夠聽見兩人交談的雙葉，後者立刻會意，擡指在空中靈巧地幾番輕觸。

然而死靈之書回報的結果，卻使得Navi嚴肅地抿緊了唇角，“沒有任何異常……？”再三确認結果無誤後，雙葉不由緊張地看向她，“呐Hudie，你确定自己是聽到了什麼可疑的聲音嗎？”

祈慎重地點了點頭——警敏如她，自是也意識到了這其中的不同尋常。“像是什麼人在對我們說話……”也不知是什麼緣故，一旦試圖去回想那個在耳畔竊竊私語的聲線，她的身體竟難以自抑地打了個寒顫，“但我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麼。”

其他夥伴也紛紛圍了過來，祈便向他們解釋了自己方才遭遇的這一出在過去從未遇到過的狀況。

“隻有你能聽見的聲音？”許是聯想到她在上周險些要與獅童的遊輪一道葬身于意識之海的經曆，真轉瞬就失了冷靜，“怎麼會？是敵人的攻擊？還是因為你的身體仍沒有完全康複？”

“我的熱度在周日晚上就褪了。”祈無奈地出言打斷了她愈漸離譜的猜測，“目前意識也很清醒，沒有陷入任何異常狀态。”

話是如此，可作為身經百戰的人格面具操縱者，沒有人會因一時的風平浪靜就對這不明由來的迷之聲掉以輕心。

“要不這樣吧，”擔任作戰指揮的Joker思忖片刻，決定更改前進的隊形，“Hudie暫時和Mona交換一下位置，Hudie走在中間，Mona就……Mona？”

獨自站在一角的黑貓猛地一抖耳朵，“嗯？你說得沒錯！一直呆在同一個地方會很危險，所以還是快點趕路吧！”

語畢，摩爾加納便邁着一雙小短腿疾步離開了這片牢房，餘下一群人各自面面相觑，且目露隐憂。

看來，在這深層空間内受到異常影響的，并不止祈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