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杯,賜予他救贖?
有那麼一瞬,祈近乎要失笑出聲。
“你是不是弄錯了什麼?”她終是忍不住開了口,語氣裡透出濃烈的輕蔑與嘲弄。
“聖杯怎麼可能賜予你們救贖呢?”她傲慢地反問,“真正能夠賜予你們救贖的……是我才對。”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這座高塔之内的所有光源也驟然熄滅。唯有一束凄寒的月光從高空直投塔底,照亮了少女泛起幽熒藍光的雙眸。
她跪坐在那個始終不發一語的人身邊,溫柔地幫他合上了未曾瞑目的眼睛。
“算了,你不理我也沒有關系。”
這裡充斥着令人舒心的月光,聚集着大量能夠成為她力量儲備的陰影,還有一條通暢的、能夠迎接“母親”順利降臨的通路。
“反正大家,很快都會和你一樣了。”
祈喃喃着,戀戀不舍地起身。
仿佛是從這抹泠泠月色中抽離出了一束光一般,她的手中無聲地多出一副與她先前慣常使用的武器外觀全然不同的巨型鐮刀。其擁有晶瑩剔透的細長刀柄,柄上兩道荊棘狀暗紋相互依附糾纏,在頂端的交錯處則開出一朵色澤過于豔麗的紅色的花;然而組成刀刃的部分卻是一陣虛幻的黑色煙霧,模模糊糊地勾勒出一彎殘月的形狀。
而後,她微微側過了臉。精緻秀美的面容在皎白的清光中好似冷玉,仿佛被月光着色的瞳仁中朦胧地映出那道仍僵硬地佇立在原地的影子。
“很快。”
她柔聲說道。
下一秒,少女單薄的身姿竟以尋常人難以達成的方式閃現至男人身前。奇異的鐮刀被高舉至半空,那看似如霧氣般輕若無物的刃尖卻仿佛蘊含着一股可怕的威懾力,竟壓迫得對方雙膝發軟,當即無能地跌坐在地。
他呆滞地仰着頭,血色全無的面孔蒙上了一層逐漸擴張的象征毀滅的灰影。是一輪有缺陷的弦月形狀。
“怎麼了?”當清晰地捕捉到于金瞳深處泛濫的那一抹恐懼時,祈不禁流露出一絲輕蔑的笑意,“這不就是你所向往的‘救贖’嗎?”
話音未消,霧刃卻已重重落下。
可就在那道殘酷的月勾堪堪要降至陰影的頭頂之際,一發淩厲的銳物破空之聲突然響起,不偏不倚正巧擊中了祈揚起的刀刃。
揮落的鐮刀砸了個空,在陰影腳邊的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深刻的裂痕。
“小、小祈?!”從塔的入口方向傳來一個慌慌張張的聲音,突兀又不解風情地中斷了這場特殊的儀式,“你、你這是在做什麼啊?!”
祈偏了偏頭,視線随之落向另一側的地面。誰都想不到,方才擊落她的刀刃的物件竟是一支看似再普通不過的圓珠筆。
而那個将筆當作苦無擲出的人正與他的同伴一道急切地沖進位于塔底的廣場——不過走到中途,三人便發現了躺在一旁失去生氣的乾。
“喂,搭檔,那個不是……天田君嗎?”
花村陽介先一步小跑過去,可他身後的久慈川理世卻悄然揪住了鳴上悠的衣袖。
“前輩,”向來都在熒幕前展現完美笑容的優質偶像這回卻忘記了做表情管理,她的嘴唇微微發着顫,眸中溢出了對那件無可奈何之事的深深無助與哀傷,“天田君,他已經……”
走在最前邊的花村也發現了他身下那一泊異樣的顔色,“等、等等……”他難以置信地定住腳步,震驚的表情顯然是不敢相信自己親眼所見的一切,“這、怎麼可能……”
但總歸是已經跨入了“靠譜的成年人”的行列,幾番深呼吸後,花村陽介勉強穩住了激蕩的心緒,“小祈,”他再度試探性地呼喚這個名字,視線也随之投向聖杯下那道披着月光的纖細身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嗯?”祈遙遙地注視着謹慎地與她保持着安全距離的花村,以及随後趕到的鳴上與久慈川,“啊……那沒什麼大不了的。”
她不以為意地說着,在嘴角牽着一抹柔和的笑,隻不過那雙過于明亮的藍眼睛裡卻是大片冰涼的空洞。
“大家,很快就都會和天田君一樣了。”
語畢,她反手用鐮刀在背後劃出一道圓潤的弧度。這回鳴上等人再來不及阻止,霧狀的、看似脆弱得仿佛随時會消散的刀刃竟像是割裂了張紙片般,不費吹灰之力就将匍伏在她腳邊的影子一分為二。伴随着一聲凄厲的慘叫,男人的軀體頃刻間融化為了一股粘稠的煙氣,如同養料般迅速被她身後的聖杯吸收殆盡。
“活着本身就是承受苦難。”祈用與抹殺陰影時的動作一般輕巧的語氣道,“既然要面對的是無止盡的痛苦,那不如幹脆放棄自我,投身于永恒的沉眠。”
“小祈……”花村目瞪口呆地盯着她,他身側的鳴上則神情凝重,“你到底在胡說些什麼……”
“诶呀,花村前輩,”祈依舊輕柔地微笑着——事實上,單是這副往日極少會被她擺在面上的表情就讓鳴上與花村敏銳地覺察到了異樣,“我隻是,想要實現這裡所有人的願望。”
花村還想說些什麼,但,久慈川理世卻在這時打斷了他,“沒有用的,花村前輩。”
一具體态高挑的女性人格面具悄無聲息地屹立在雙手合握的久慈川身後,将一副風鏡外觀的屏幕置于她的眼前。
“那姑娘……是被控制了。”
卑彌呼的天線閃爍着奇異的亮光,其獨特的能力一點一點照亮了月光不曾眷顧之處——隐藏在祈背後的真正情狀。
那裡有無數的血紅色絲線,自聖杯内部延伸而出,像是蛛絲緊密地纏繞在她的四肢與軀幹上。少女孤立的身姿陷于這片紅線的支配之中,仿佛可憐的蝴蝶囚困在一張無處可逃的羅網。
不想見此情景,花村居然誇張地松了口氣,盡管那顯著地透出一股苦中作樂的意味,“呼——如果隻是這樣的話那真是太好了!要知道剛才我腦子裡已經閃過了很多不妙的念頭啊!”
“花村前輩真是的!現在的情況也已經很不妙了啦!”久慈川無奈地歎息着。而站在她另一側的鳴上,則默不作聲地從地上拾起了一把同樣被遺留下來的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