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田君很強。
他的速度極快,這使得他在戰鬥伊始便能輕松搶占先機;但與此同時,他也不會因為過于追求速度而忽略命中,每次出招都能精确地直逼向對手的要害;就連長槍這類相對較為難以控制的武器,在他的手中卻充分發揮了其獨特的優勢,再配合人格面具的能力,他的那位對手幾次試圖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結果都以失敗告終。
事實上,這副局面稍許有些出乎祈的意料。
雖說認知産物的能力是會根據殿堂主人對本尊的印象而産生一定的變化,而明智本人的個性注定其無法表現出本人百分百的實力,但眼前的這個家夥好歹是從學長展現給世人的完美形象中脫胎而出的影子,卻不想他在與乾戰鬥時的表現可謂是不堪一擊。
不過思及天田君當初就是在手無寸鐵的情況下單槍匹馬地闖進了新島冴的殿堂,且他們在碰面時他仍是毫發無損的狀态,也可想見這人的實力其實不可小觑。
最終,在經曆了幾個回合的交鋒之後,乾及時抓住了對方在出招時不慎暴露的一處破綻。随着槍尖靈巧地一挑,細長的光劍從那個幻影的手中脫落,在磚石砌成的地面上發出了過于清脆的一響。
罩在血紅面具下的臉孔明顯出現了一瞬的扭曲,然而他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多餘的動作,那支奪去他的武器的長槍已然極富威脅意味地抵在了他的喉頭。
“請問,可以放我們離開了嗎?”用槍指着他的那個人彬彬有禮地問。
認知的冒牌貨惱恨地瞪視着他。幾秒後,他不情不願地舉起了雙手,做出了個形似投降的動作。
“非常感謝。”乾面上巋然不動地挂着那副敷衍的淡笑,随即他竟就這麼輕率地收起了長槍,轉身就朝祈所在的方向走來。
“诶?等……?”祈不敢相信乾就這麼選擇放過了他——即便現在站在那裡的是明智本人,她也不敢冒然接受他給出的所謂“承諾”。
結果真如她所想。那個看似已經放棄了抵抗的認知産物忽然将手伸向了身子另一側。他飛速地抽出那支似曾相識的光線槍,纖細的槍口與其滿是陰鸷的眼神一道,瞄準了乾看似毫無防備的後心。
“天田君!小心……”
祈失措的呼喊斷在了一發刺耳的槍聲中。
她聽見了。是一聲是清晰的,仿佛什麼東西碎裂成片的聲音。
刹那間,肩負兩輪巨大圓形兵器的人格面具從高空極速而降,以手中閃爍着電光的長槍幹脆利落地刺穿了偷襲者的身體。
轟然一聲巨響,被認知操控的傀儡潰散成一陣與“他”極為相似的黑色煙霧後便消失了在空氣中。留下那把造型獨特的光線槍,“當啷”一聲掉在光滑的石質地面上。
祈見狀總算是松了口氣,不過她還是一路小跑,匆匆趕到乾的身邊。“你剛才,不會是故意的吧?”她迫使自己闆起臉,硬邦邦地問。
“嗯?什麼?”乾一臉無辜地回望着她,順手把那把造型獨特的召喚器塞回了腰間的槍套。但見祈對他的裝傻充愣不為所動,他還是禁不住羞赧地揚了揚嘴角。
“抱歉,一想到你在身邊,我就……”他這般說着,不經意地又朝身後瞟了眼。
就是在那個瞬間,乾倏然變了臉色。
“冬奈!”他驚惶地猛撲過來,擁住她倒向一旁。
祈循着慣性的沖擊重重地摔倒在地。被撞到的地方很疼,偏偏伏在上方的那個人似乎還把全身的重量都壓到了她的身上。男生的身體比設想中更沉,讓她快要喘不過氣。
“那、那個,天田君……?”祈抗議似的輕輕地推了推他的肩膀。
她幾乎沒費什麼力氣,他就無聲地從她身上滑落了下去,倒在了一旁。
少年人那雙深棕色的眼睛仍是半睜着,瞳仁深處卻已徹底失去了焦距。
诶?
這是怎麼了?
祈茫然不解地凝視着那張仍殘存着一點慌亂的面容,再度伸手去推他,“天田君……?”
掌心下的人像是個了無生機的人偶,身軀被動地随着她的力道來回搖晃,但除此之外,就再沒有給予她其他反應。
除了,有一小股紮眼的深紅色液體緩緩從他身下洇出,在地面上漫開了一片不規則的痕迹。
發生了什麼?
祈木然地擡起頭,望向廣場的另一個方向。對側有一扇牢房的鐵門也打開了,有個長相無甚特點的青年男性的陰影站在聖杯底下,他顫抖不止的雙手中正握着認知明智遺留的那把可笑的光線槍。
“怎、怎麼了?!……這、還不都是你的錯!”陰影的金瞳中閃爍着強烈的憎惡,可惜他混雜着憤怒與恐懼的咆哮聲卻與他的手一樣抖得厲害,“要、要不是你不願履行自己的職責,拒絕将自己的力量奉獻給聖杯,我、我也不會……!”
他的意思是,是他開了這一槍……?
不,不會,這怎麼可能!
這個人的持槍手勢完全是錯的,況且他的手一點都不穩……像是這樣一個看似對射擊一竅不通的家夥,怎麼可能輕而易舉地用一發子彈就将那個人從自己身邊奪走呢?
“是啊,怎麼可能呢。”祈自言自語着,她漠然地無視了不遠處那家夥歇斯底裡地大吼大叫,又一次将視線落回乾灰白僵硬的臉。
“天田君,快起來吧。”她麻木地按着他的肩膀反複推搡,“我們要盡快離開這裡才行。”
他為什麼不理睬她,甚至不願意再看她一眼……明明不久之前還說過“想要陪在她身邊”,但如果怎麼叫他他都不答應的話,根本就不能稱作是“陪”了吧……
忽在這時,祈用餘光瞥見一束醒目的銀光從她近處擦過,緊接着,頰上便傳來了一陣微弱的刺痛。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可指掌的皮膚早已零星地沾染上了紅色的污痕,根本分辨不出那些是屬于她的,哪些又是來自于……另一個人。
“沒、沒錯!”不遠處,再度傳來了陰影癫狂的叫嚣聲,他死死握着槍的雙手依舊哆嗦不止,隻不過他此時的這一肢體表現,似乎已徹底與對殺戮的恐懼撇清了幹系,“我要把你獻給聖杯!這樣的話……這樣的話,”他的五官扭曲,金色的一雙眼裡閃爍着淩冽而瘋狂的寒光,“聖杯就能賜予我想要的救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