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吧？”蓮飛速起身，還順勢把祈從地上給拉了起來。

祈不好意思地點了下頭，“抱歉，策反失敗了。”她苦笑着對蓮說，接着把凝滿不安的目光投向平台的另一側，聖杯所在的位置。

那尊龐然的造物悄無聲息地漂浮至半空，而受其能力的影響，平素被抑于人類心底的消極之聲在源源不斷地從四周湧現，最終被盡數納入聖杯的内部。

“糟了……”目睹此景，祈焦躁地輕聲自語，“這麼多負面的聲音……‘他’會失控的……”

她的話音還未落，聖杯那有限的承載能力便已到達了臨界。數道浮誇的裂紋出現在金色的表層，并以野火燎原之勢遍布整個杯體。

随後，輕微的破碎聲響起。

尋求毀滅的神明自金屬的繭中誕生。

她緩緩舒展開一對倒三角形的翅翼，斑斓的花紋在月色的映照下閃爍着奪目的流光。

掩藏在雙翅下的那副軀體大緻與人類相似，但她臉孔的位置卻是被一張繪制着哭容的面具所代替。

“吾名，薩迦拉。”她漠然地俯瞰着圓台上渺小如蟲蟻的衆人，幽渺深沉的音色仿佛自地獄盡頭而來，“将要繼承死亡宣告人之名銜，引領世界去往終結。”

“意欲倒施逆行者，必承受吾之裁決。”

話語間，她的頭冠中心那枚新月型的寶石漸亮起了會讓人預感到不詳的輝光。

“等等……那是什麼？！”雙葉猛地瞪大眼睛，她的人格面具在光芒亮起的那瞬便開始瘋狂向她發出象征危險的警示，“各位，小……”

可惜她的話都來不及說完，凝聚在寶石上的光團便已似流星般接連沉重地墜落下來。

刺目的白光逐漸霸占了視野，緊随而至的就是一陣像是會讓身體四分五裂般的劇痛。

也不知過了多久，祈從短暫的斷片中回過神。她的臉頰貼着冰涼的地面，眼前是一片模糊，耳中則殘留着爆炸後的嗡嗡餘韻。

至少還活着……大約是雙葉憑着她出色的手速在最後關頭啟動了人格面具的終極防禦系統。可即便有人格面具幫着承受了大部分的攻擊，此時的她卻處于動一根手指都覺得困難的狀态中，由此可以想見，方才的那一擊内蘊含着的是多麼恐怖的力量。

不，不對。

事實上，這一擊給予的傷害大幅超出了祈的預想。要知道在進入印象空間後聖杯從未與她進行過正面的交鋒，就是由于聖杯的核心意識來自于她，是以對方幾乎所有的攻擊對她都不起作用——“他”無法利用民衆的認知抹消她的存在就是從側面印證了這一點。

但是現在，形勢改變了……這個變化産生的更精确的時間點或許可以追溯至數分鐘之前，當她試着融入聖杯的意識世界中時，那個“他”就肆無忌憚地朝她發動了攻勢。

“因為，我已經不需要你了。”忽然，有個人得意洋洋地在對着她的耳朵說話。

這個聲音是……？

祈掙紮着撐開沉重的眼皮。在她迷蒙不清的視野裡，不知何時多出了一雙小學生的制服皮鞋。

她艱難地轉動脖頸——那麼個簡單的動作都耗費了她許多力氣——果不其然看見了六年前的自己那張笑眯眯的臉。

“就是在剛才，把你關進牢房的時候，我趁機從你身上汲取了不少的力量。”

她一時都分不清這是否又是一出唯有她才得見的幻像，總之——自稱是“薩迦拉”的神明的幻身，與結成冬奈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女孩蹲在祈跟前，惡意地用指尖戳弄她的臉頰。

像是在玩樂一般，也沒想着要控制力道，就是一下一下用力往她的顴骨上攆。

可大約是身上太痛了，以至于頰上傳來的那點觸感對祈而言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計。

“我會取代你，繼承你原本的職責，順道完成我自己的願望。”小女孩用輕松愉快的口吻對她說道，“至于你這個背叛者……”

她過于虛僞地微笑着，雖然那雙詭異的血紅色眼瞳中不見絲毫笑意。

“已經沒有存在的價值了。”

越過她的肩頭，祈注意到女神的冠冕再度凝聚起可怖的輝光。而在她的周圍，橫七豎八地倒着她不省人事的夥伴們。

這樣下去的話，大家都會……

不可以。絕對不行。

她已向其他人做出過承諾，要傾盡自己所能，去阻止毀滅的降臨。

四肢仍是重得像是石頭，腹中的髒器也猶如錯位般疼痛不已，但祈還是強提起一口氣，粗暴地把小女孩撞到一旁，接着便搖搖晃晃地，逼迫自己重新站了起來。

“我本以為，‘你’即是‘我’，那我們彼此之間就能夠擁有相互理解的可能。”

開口時祈仍是虛弱地不住喘息，可她直視向對方的目光卻無比堅毅。

“但既然‘你’拒絕傾聽‘我’的話語，那……我就隻能選擇另一種更直接的方式了。”

對面女孩的幻影挂着抹冷酷的盈盈笑意不發一語，而在她的背後，那顆殘酷的星辰已于神明的寶冠之上蓄勢待發，便是它已做好準備要落入世間，把整顆藍星的一切都吞噬殆盡。

這亦是她掩藏在沉默背後的真正回應。

就在雪白的光團再度要撞向平台的那個一瞬，祈隐約聽到身後傳來了夥伴們焦急又慌亂的呼喊。于是她不禁也向六年前的自己露出微笑，繼而合上眼，在口中輕念。

“Persona。”

蝴蝶形狀的面具燃起冰冷的淺藍火焰，而火焰又在搖曳間飛散成無數隻雙翅擁有寶石般璀璨色澤的藍色蝴蝶。

蝴蝶前赴後繼地撲向光源，它們把自身當做拼圖的碎片，在她身前逐漸填充出了一道完整的近似人形的灰影。

“吾乃影，真實之吾。”

影子用她的聲音發出一句悠長的歎息。

“升變之時既已來臨，汝當憶起吾之真名。”

祈驟然睜眼。掠過的蝴蝶于她瞳仁深處留下了一抹獨一無二的顔色，而那個名字便也由此浮現于她的心海之間。

“索莫納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