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在這時,祈感到一陣溫柔的夜風輕擦着她的臉頰而過。灰色的霧團在微風的輕拂中猶如飛散的蒲公英一般化作星星點點飄向各方。當外圍的灰霧逐漸剝離,一尊精巧的金杯便慢慢從中顯現出來。
“哦!”摩爾加納還是和從前一樣,見到閃閃發光的事物就興奮地難以自持,“是秘寶!”
可這次也無須他們去奪取,金杯就自發地飄到他們面前——更準确地說,是祈的面前。
祈下意識地伸出雙手捧住了金杯。她注意到杯子的内部放着什麼東西,便好奇地多看了一眼。
僅是這一眼,卻讓她的心髒猛烈地搖動起來。
回過神時,祈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涉谷。
舉目四眺,她并沒有找到其他人的身影。但從往來的人群的縫隙間,她瞥見了一身醒目的寶藍色的衣裙。
伊麗莎白小姐端莊地立在忠犬八公像前,用那雙金色的雙眸目不轉睛地盯着她。
“我已經恭候您多時了。”她恭敬地對着祈彎腰行禮,“聽聞此處是個非常有名的‘會面地點’,所以我也想嘗試一下等待他人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不知您是否有聽說過……”
“你在等我?”祈蓦地粗魯地打斷了她,“也就是說,你知道我會拿到這個,是嗎?!”
她舉起手,手裡捏着那件她從聖杯之中取得的“東西”。
伊麗莎白的眼神短暫地在那物什上停留了一瞬,目光中交織着淺淡的喜悅與哀傷。
“這就是您……您憑借您自己的力量,取得的萬中無一的奇迹。”她淡聲低語,平靜的聲調好似在念誦一則古老的預言,“若想要實現您那未被達成的心願,這便是對于目前的您而言,唯一觸手可及的可能性。”
“況且,我想您也是明白的……”她向祈露出了别有深意的笑容,“若是使用它,您能夠改變的,恐怕不止是一人的命運。”
祈聽懂了這句再明顯不過的暗示。她怔愣地放下手,慢慢攤開了掌心。
那是一張即将在十五分鐘後從涉谷的地鐵站發車的單行車票,而這趟列車的終點站是,2009年,4月6日的,嚴戶台站。
祈死死地盯着印在車票上的訊息。她的手在發抖,眼前也是一片朦胧。
真是……滑稽。
那個時候她曾無數次向看不見的神明乞求,想要回到過去,想要幫助哥哥擺脫那注定悲劇的宿命,為此她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哪怕是要将精神與□□全部奉獻給厄瑞波斯……不想所謂神明竟是如此冷漠無情,對于她的願望根本不予理睬。
不曾想到在今日,她不好容易下定決心要和自己的夥伴們一同活下去時,命運又給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當初她遺留在厄瑞波斯體内的願望,在汲取到了大量蘊藏在人類情感中的力量後,便獲得了實現的可能。其具體的體現,就是這一張能夠讓她返回過去的車票。
伊麗莎白小姐說,這已經是一個萬中無一的奇迹……但她也無法輕易舍棄現在,舍棄她在這一年所收獲的所有。
她該怎麼做才好。
“要是你想去的話,那就去呗。”忽然,背後傳來了龍司大大咧咧的聲音。
祈回過頭去。所有人不知何時都已齊聚在這裡,包括摩爾加納——他已經變回了普通黑貓的外形,正乖巧地被蓮架在臂彎裡。
“吾輩……能夠感覺得到。”那雙明亮的藍眼睛裡映出了一點點的愧疚,“那張車票外形的秘寶,擁有能讓人返回過去的力量。”
“唔,在見識過竊取欲望的怪盜後,再聽到‘返回過去’好像都沒那麼驚訝了呢。”春在一旁優雅地掩口輕笑着。
“使用這個的話,祈是不是就有機會去挽回她失去的那個最重要的人的生命了?!”杏也跟着露出了喜悅的神情。
但祈卻笑不出來,“等等,你們知道‘返回過去’……這意味着什麼嗎?”她難以置信地反問,“先不提我能否救回他……假使我的回返使得‘過去’發生了改變,那‘現在’肯定也會受到無可挽回的影響!說不定我們在這一年做的努力會全部化為烏有。而且,大家好不容易都從各自的傷痛中走了出來,現在又要因為我的任性,讓一切都倒退回原點嗎?!”
“那就重新再來過好了。”祐介的語氣就像過去的許多次一樣理直氣壯,“不過我相信就算是要從頭再經曆一次,你們也一定會再度對當時的我伸出援手。”說到這裡,他的話音中不自覺地泛出一抹淡淡的驕傲。
“可是,祐介……!”
“如果要放棄這個機會,你會甘心嗎?”美術生冷靜地打斷了她焦躁的反駁。
祈瞬時語塞。伊麗莎白小姐說過的話語又一次在她腦海中盤旋。
唯一觸手可及的可能性……能夠改變的不止一個人的命運……
隔着冬服厚重的外套,她不自覺地握緊了貼在她胸前的那枚金屬鑰匙。
冰冷堅硬的質地,硌得她心口生疼。
“你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了,不是嗎?”真直白地點破了她的内心。
“還是說,”雙葉推了推眼鏡,在嘴角勾起一點壞心眼的弧度,“祈那麼猶豫不決,其實是因為你擔心過去發生改變的話,我們可能就不會和你成為朋友了~?”
她本意是想做調侃,不想祈卻無言地垂下了眼睫——可以稱之是默認。
雙葉立馬慌了神,“诶?你是真的會在意嗎?!但、但這種事肯定是不可能發生的!不對,我這個家裡蹲的話一點說服力都沒有……蓮,你快說些什麼啊!”
團長定沒想到她會突然向自己發出求援,頗有些迷茫地發了會兒愣。不過他還是像以往進行戰鬥準備時那樣迅速調整了狀态,認真地思索起合适的回應。
“别擔心,祈。”片刻後,他用烏黑深邃的眸子徑直望向祈,鄭重地道出了自己的承諾,“怪盜團永遠都是你的容身之處。”
她的……容身之處。
臉頰上倏爾傳來一絲涼意。但祈知道自己并沒有落淚。
她昂首看向天空,才發覺居然是下起了雪。
小小的白紛紛揚揚地從暗沉的天幕中落下,看似微不足道,但在其堅持不懈下,終能将整個世界染成一整片純淨的顔色。
“冬奈。”祈忽然輕聲說。
“什麼?”蓮疑惑地問。
“我出生在這樣一個下着小雪的冬日,所以父母為我取名為‘冬奈’。”祈說,眼底閃爍着回憶的神光,“這是哥哥以前告訴我的。”
“結城冬奈,這是我真正的名字。”
說完這句,祈對着所有人深深地彎下腰。
她的這段自我介紹來得屬實是有些遲,但或許,也不算太晚。
“以後,不,應該說是在未來,還要請大家,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