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回到自己的房間後,祈在近段時間裡頭一回失去了學習的心思。她放任自己栽進床鋪,把臉埋進了軟乎乎的被褥。
太可笑了。
因為她擁有了如怪盜團這般重要的夥伴,便想當然地以為當初圍繞在哥哥身邊的這群人也是與他志同道合的友人……卻沒想到,哥哥會同意加入那什麼所謂的“特别課外活動部”,竟是由于幾月以及兩位學長學姐從中的“推波助瀾”。
桐條學姐将那兩個裝着召喚器的箱子擺上台面的同時亦是擺上了一份無形的威壓;真田學長話裡話外都在強調“有趣”以淡化危險的氛圍;還有理事長的紅臉政策,他反複強調人格面具的特殊性,就是為了把他們吹捧到難以想象的高度,好引領他們去承接那份原本沒有必要承擔的責任。
至于“這份‘工作’要做到何時才能停止”、“因戰鬥受傷的話能否得到一定補償”之類的更為重要的問題,他們倒是隻字不提,僅是一味地開着無意義的空頭支票。
但最可悲的是——
祈不甘又憤恨地揪緊了被套。
同樣對影時間擁有适應性的自己,成為了哥哥無法拒絕他們的理由。
結果自是讓學長學姐如願以償。
祈無力地癱在床鋪上,她隻需稍稍斜着擡起眼睛能瞄見天花闆的一角——那個她看不見的攝像頭也許就藏在那裡。
……是他們不夠謹慎。
夜襲那晚由加莉在敲門之前就能準确說出他們各自在房間裡做什麼,而所謂的作戰室裡又挂着一整面牆的屏幕,要是這還聯想不到監控,那未免也太過遲鈍了。
隻是一想到他們有在通過這個小小的東西偷摸觀察入住者是否具備對影時間的适應性,更何況被當做實驗體觀察的人還是理,祈就又快克制不住自己的惱怒,不得不通過蹂躏被褥以洩憤。
直到整床被子都皺皺巴巴亂成一團,她的思緒才勉強回歸到了正軌上。
目前的狀況與她的設想存有不小的偏差。在祈的記憶中,哥哥他們最後面對的敵人是名為“倪克斯”的能給世界帶來毀滅的具體存在(諷刺的是,她當年也是通過逼問桐條和真田這兩位前輩才得知這個真相的),但聽今天桐條美鶴在勸服他們時用的說辭,所謂的“特别課外活動部”更像是一個單純的為了防止人類遭受陰影侵害而建立的安保部隊,他們要做的頂多是在影時間裡繞着城市巡巡邏之類的簡單工作。
那麼,事情為什麼會發展到那樣的地步?
又或者是,在她眼裡已是“慣犯”的桐條,依舊對他們有所隐瞞?
祈側過頭去,注視着自窗外流淌進來的那一道似河流般将她的房間分割成明滅兩岸的清亮月光。然而不過是眨眼的工夫——大約是秒針走過一格的時間——世界切換了濾鏡,将映在她眼底的那抹白染成另一種更為詭谲幽森的顔色。
祈卻不以為意地閉上眼睛,就這樣沉沉睡去。
美鶴辦事倒是雷厲風行,絕不拖泥帶水。第二天一早她就派了人來,花了半個小時拆除了安在祈和理房内的攝像頭。
期間祈順勢向她提出了自己對于戰鬥裝備的特殊需求,美鶴也毫無怨言地照單全收,正确表現出了在有求于人時應有的态度。
她們談完後下樓回到休息區,就見宿舍内的餘下三個住民都圍在玄關門口,其中真田帶着副興奮的神情,正在對另外兩人解釋着什麼。
“美鶴,你們來得正好。”注意到這兩個同年級生的出現,真田便也向她們招了招手,“望月,我來為你介紹一下……”他主動對祈說,隻是礙于昨晚發生在兩人之間的那點摩擦,他的語氣相較于幾秒前明顯拘謹了不少。
不過真田打算介紹的那人在見到祈時的表現就要熱切許多。
“呀吼,望月學姐!”順平喜氣洋洋地對她打招呼,同時也因提着個比他半個人還高的巨大行李箱而累得氣喘籲籲,“我們……又見面啦!”
“順平?!”由加莉吃驚地瞪着他,“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随即意識到當着祈的面這麼自說自話不太禮貌,趕忙為她介紹,“學姐,他是伊織順平,是我和結城君的同班同學……可是,”她詫異地盯着順平身邊那堆行李,顯然已經理解他此刻出現在這裡是意味着什麼,“是不是哪裡搞錯了……”
“沒錯,這位伊織同學同樣具備對影時間的适應性。”美鶴平靜地說,“而且在經過檢查之後,也确定了他的人格面具已經處于覺醒的狀态。”
“檢查?” 驚訝的表情瞬間從由加莉轉移到了祈的臉上,“這是可以通過‘檢查’就能确定的事嗎?”她難以置信地問。
“是的。”美鶴坦率地點點頭。
由加莉則在一旁小聲地補充,“其實我也是這麼被學長學姐發現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和望月學姐還有結城君的情況不一樣,我也沒有任何實戰的經驗……”
祈卻默默打了個寒顫。她突然十分慶幸未來的警方沒有和桐條集團開展合作。
“總之,”真田适時地把話題帶回到順平身上,“具體的事項我都已經和順平聊過了,他也表示願意協助我們。”
聊過?希望真田有認真地對順平分析過這件事的危險性,而不是也輕描淡寫地讓他“試試看”。
但見順平那副興高采烈的模樣,祈還是決定不做這個煞風景的人了。
就在順平順利入住岩戶台的第二天晚上,所有人再度齊聚于四樓的作戰室召開集會。
“首先,讓我們熱烈歡迎伊織同學加入特别課外活動部!”幾月激動的聲調中還摻雜着些許感慨,“唉,要知道在很長時間以來,這個社團裡就隻有桐條同學和真田同學兩位固定成員,沒想到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裡,我們能連續吸納到四個新人……簡直就像個嶄新的開端!”
“因此,”他忽的一轉話鋒,“在今晚的零點,我們終于可以開始對‘塔爾塔羅斯’的探索工作了!”
嗯?
祈心底又生出了巨大的疑惑。
聽理事長的這個說法,他們的主要任務似乎并不是夜間巡邏。
但是……塔爾塔羅斯,是什麼?
說起來,她是不是曾經聽順平或者其他什麼人提起過這個詞?
遺憾的是,那個說不定會在未來為她透底的人這種時候也是一臉呆滞,且還被其過于拗口的發音繞得舌頭打結,“呃,塔爾……那是啥?”
“是塔爾塔羅斯!”由加莉無奈地幫他糾正發音,“話說順平,你是真的沒見過‘那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