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仰頭看向月亮。她蓦地發覺今夜高懸于天際之上的也是輪完美的圓月——就和大型陰影進攻宿舍、理覺醒人格面具的那個晚上一樣。

“學姐，”突然，身邊傳來由加莉遲疑的聲音，“能告訴我們在第一節車廂裡究竟發生了什麼嗎？”

可話一說完她就緊緊地抿起了嘴唇，看上去十分懊惱——許是為自己沖動的越界行為，也可能是在為剛才桐條學姐對這個本該是最重要的細節的漠不關心。

“對哦，”順平順暢地接過了這個話題，“學姐，我也很想知道，你和理是怎麼‘隻靠兩個人’就幹掉那個‘大家夥’的？”

與由加莉别扭的關心截然不同，他表面上是想問得更漫不經心些，偏生話音裡還是不小心稍微冒出了些毛糙的刺尖。這是祈——從小時候到現在——第一次聽到順平用這樣的語氣和她說話，在看似尋常的問詢裡摻雜着笨拙的沒能藏起的不滿與妒忌。

這讓祈有些無措。她不由地，像是在求援一般把視線投向理，卻發現他也在無辜地看着她，那雙在外人跟前素來都是鮮少起伏的眼眸裡罕見地透着幾分……好奇與期待。

是哦，真奇怪。這件事明明與他們兩個有關，但無論是順平還是由加莉，都隻會盯着她問問題。

好吧。就當做是種信任的另類表現吧。

祈重重地歎了口氣，決定從頭開始說起。

“還記得我們最初的計劃吧。兵分兩路行動，你們按照正常方式潛入車廂，吸引陰影的注意；我則從車頂繞後，實施偷襲。”

兩人紛紛點頭，專注地像是在課堂上聽講。

“可這和打倒陰影有什麼……”

其中急性子的順平同學憋不住又想插嘴，卻被另一位模範生由加莉不耐煩地制止了，“噓！你先聽學姐說完！”

祈決定當作沒被打斷，繼續道，“但你們一進車廂後就被關了起來，之後桐條同學還告訴我你們遭遇了大量陰影的攻擊，同時整輛列車受到大型陰影的控制而自行啟動，短時間内就會撞上前趟班次的車尾……其實這些都證明了陰影從一開始就察覺到了我們的計劃，而它做出的一切布置，就是想利用我們分散戰力的劣勢，達成各個擊破的目的。”

“也就是說……”由加莉逐漸跟上了她的思路，且此時浮現于她腦中的那個想法也讓她延遲地感到了一縷恐懼，“那個時候，敵人在等着落單的學姐自己送上門去……？”

“差不多就是這樣。”

見眼前這位責任心很強的姑娘臉上暴露出清晰的愧疚之色，祈趕忙接着道，“當時的狀況也沒那麼糟。”她微笑着寬慰由加莉，“因為隻需對調我們彼此的‘身份’，就能奪回失去的先機。”

畢竟是站在得勝者的位置上，她的笑容與話音裡都隐隐透出了分符合她這個年紀的輕狂。

“嗯嗯嗯？對調？身份？”順平大幅地搖晃着腦袋，仿佛這麼做就能讓他亂七八糟的思路變得更清晰些，“什麼意思？學姐你能說得再明白點嗎？”

“笨蛋！”由加莉再度呵斥他，“意思就是，學姐會成為吸引敵人的誘餌……”

話說一半，她自己先蓦地愣住了。

“學姐，是誘餌？”由加莉喃喃着，倏然間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所以在那個時候結成君才會這麼不顧一切地想要趕到學姐身邊去……”

由加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不曾發覺她無意間道出的那句話在祈的心底引發了一場安靜的地震。她垂眼注視着地面上與她并排在一起的那個人的影子，又想起十數分鐘前他出現在自己面前時的那副狼藉，失控的情緒險些就要倒灌進眼底。

忽的，她身邊傳來聲音，來自那道影子的正體，“學姐，不繼續了嗎？”

祈即刻強壓下所有險些溢出的情緒，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回過神，“其實我有點驚訝。”她袒露了一部分心底的真實想法，“我沒想到在與你們溝通之前，你就已經猜到了我要做什麼。你真的很聰明，結成君。”

不過理沒有接受她的誇獎，“是嗎？可我隻是認為，如果是學姐的話就一定會這麼做。”

他笃定的神态更令祈覺得自己在他面前沒有秘密，就像相依為命的兄妹之間或許也不存在能對對方保守得住的秘密一樣。

“總之，”她試圖讓話題重回正軌，“成為‘誘餌’後我的任務就是要去吸引陰影的注意，争取削弱它的力量，并在合适的時點‘不小心’暴露出一點破綻。皆時它會專注于對付我，而無暇顧及其他——在它即将得手的時候定也是它最松懈的時刻，這就是給它緻命一擊的最好時機。”

“而結城君抓住了這個機會。”最後，祈像是總結般說道。

“那是因為學姐很強。”理突然插話道，這也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地參與到這個話題裡，“假如換做我們其他人去獨自面對陰影，恐怕是不可能像學姐一樣堅持這麼久的。”

“還有順平和嶽羽同學，”随即，他看向另外的兩人，“多虧有你們幫我抵擋了陰影的大部分攻擊，否則我恐怕也無法及時趕到學姐身邊幫她完成這個作戰計劃。”

他那種罕有波動的語氣在這種時候會顯得他的态度格外誠摯，以至于順平和由加莉都不好意思起來。

“哎呀，你突然說什麼呢，這些不都是理所應當的嘛！”順平蹦跳着繞到理的這一邊，誇張地一把攬住他的脖子，方才萦繞着他的那些灰暗的小念頭在此刻似乎成為了不值一提的煙雲，揮揮手便徹底散去，“誰讓我們現在是個團隊呢！”

隻是他的動作幅度過大，導緻祈和由加莉就這麼被擠到了人行道的另一邊。

“唉，順平這家夥真是的，不過是稍微誇了他一下尾巴就要翹到天上了。”由加莉嫌棄地瞟了眼對着理胡鬧的順平（理也已經是一副不勝其煩的樣子），接着自然地抓起祈的手腕，領着她走到了兩個男生的前邊。

“那個，小祈學姐，由加莉親……”身後又傳來了順平尾音拖得老長的聲音，“我們能不能一起去吃點東西啊？我現在肚子好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