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廳這天的營業結束後,祈一面在用餐區打掃衛生,一面旁聽着同事向他人抱怨自己昨日的經曆。
“你聽我說啊,那個人真的超級過分的!明明是自己說有事讓我幫她去頂個班,結果我昨天一下課匆匆從學校趕過去,卻發現已經有另個人幫她頂上了!真受不了,既然已經有人答應要幫忙了就早點告訴我啊!害得我還白跑一趟!”
待到下班離店前,和藹可親的老闆又笑眯眯地給每個當班的員工發了一小袋曲奇餅幹。
“大家今天都辛苦啦!這是我們店即将要發售的新品,給大家免費試嘗~要是喜歡就請向親朋好友們多多推薦哦!”
祈帶着老闆的慰問品離開夏卡爾,而方才趁着打掃衛生的空隙向其他同僚抱怨的那位同事就走在她稍前邊一些的位置。祈望着她的背影,腦中又自發地回播起一些由她的聲音構成的零碎片段。
“我就是想不通她為什麼要多此一舉地找我幫忙,不管我同不同意,都已經有人答應要幫她頂班了啊!”
是啊,她想要找到山岸風花這件事就可謂是“多此一舉”。如果沒有她的橫生枝節,以桐條美鶴為首的特别課外活動部成員們在今天之前根本就不會注意到山岸風花的“失蹤”。但就算這樣,他們最後還是達成了讓“平安無事”的風花入隊的結果。
所以,風花肯定沒有死!
那問題就在于,她現在究竟在什麼地方。
祈疾步穿過大多數店鋪打烊後變得稍顯冷清的桐葉購物中心。兩個打扮浮誇的不良少女嘻嘻哈哈地笑鬧着,與她錯身而過。
“……你是沒看到,當時那家夥的表情有多好笑!”
無意間落入耳中的話語令祈猛然頓住腳步,旋身回望。但借着卡拉OK廳門頭的招牌發出的五彩燈光,她失落地發現那兩個不良少女身上穿的并不是月光館的制服。
她們還在目中無人地交談。
“……哈哈哈哈,當我們把門打開的時候一下子就看到她那張哭得超級醜的臉,我敢說我這輩子就沒見過有誰能哭得這麼難看!對了,下次幹脆拍下來給你看吧!”
倏然間,仿佛撥雲見日,一切都豁然開朗。
祈不假思索,即刻拉開腳步,朝着學校所在的方向奮力奔去。
她為什麼沒有早點想到?!風花在那個晚上會給她打電話就是因為再次遭受了森山等人的霸淩!再結合第一個受害者,亦是身為霸淩團隊成員之一的女生被發現的地點便可以推想到,她們當時定是把風花關進了體育館内的倉庫裡!
祈氣喘籲籲,終于趕到了月光館學院高等部的正門口。然而由于今日沒有探索計劃,加之受到昏迷事件的影響,學校大門緊閉,根本不予進入。祈左右環顧,見四下無人,就幹脆地把背包從門上方丢進學校,接着自己也翻了過去。
輕盈地落地後,她仰起臉,注視着面前這棟安靜地伫立在夜色中的建築。
風花就在這裡——更确切地說,她是被困在了塔爾塔羅斯之中!
祈從腳下撈起背包,卻沒有像以往一樣在校舍外靜待十二點的來臨,而是又步履匆匆地往體育館所在的方向奔去。
思及風花并不是通過他們以往所使用的渠道進入的塔爾塔羅斯,那麼為了能在盡早這座每日都會改變内部構造的迷宮裡找到她的所在,最可靠的方案就是與她在同一地點進到塔中。
盡管這麼做需要承擔會迷失的風險,但在此之外她也沒有其餘的方案。
穿過教學樓後方的連廊,體育館便在眼前。祈一邊繼續奔跑一邊摸出手機撥通了理的電話。隻是撥号時,她不經意地瞥見屏幕上的時間正在邁向午夜前的最後一分鐘。
快沒時間了……
但越是在這種緊急的時刻,等待電話接通的過程會變得越發漫長。祈急停在體育館的入口前一把抓住門上的把手,與此同時從聽筒裡傳來的依舊是等待接通前那段拖沓得令人焦躁的提示音。
用力旋動把手,把手卻紋絲不動——第二個壞消息接踵而至,體育館的大門也上了鎖。
祈舉着手機,腦中飛快地盤算起下一步的行動計劃:現在再回頭去找鑰匙肯定來不及;體育館其他出入口說不定也是閉鎖的狀态。或許在目前的狀況下最好的選擇就是留在這個距離倉庫最近的入口附近,等待影時間的來臨。
祈轉過身改為了背倚着門的姿勢。初夏清爽的夜風拂過她在奔跑過後略略發燙的臉頰,變得急促的心跳聲用力地撞擊着她的胸口,又被耳朵裡聽着的循環往複的提示音串成一鍊。
今晚的月輝雖是清冷卻也異常明亮,靜靜地融成一汪,流淌在沉默的校園裡。
當她專注地凝視着中庭裡那株浸在月光中的柿子樹時,電話忽然通了,理茫茫然的聲音從遙遠的宿舍那邊傳到她的耳朵裡,“學姐?”
“理君?”祈從恍惚中回過神,随即飛速地組織起語言,試圖在短時間内盡可能地向他闡明自己所有的發現,“我……”
什麼都沒來得及出口,祈便蓦然一窒。
一道尖銳刺耳的蜂鳴在她大腦深處響起,頃刻間蓋過了所有她能聽見的聲音。
世界在旋轉。世界在破碎。世界……亦在重生。
在似瀑布般傾瀉而下的黑暗之中,祈似乎隐約捕捉到一隻淺藍色的蝴蝶從她的眼前掠過。蝴蝶愉悅地撲扇着翅膀,留下星星點點的光輝化作若隐若現的軌迹。她的指尖下意識地追随着蝴蝶而去,但最後握在手心的卻僅是一股不可思議的涼意。
倒在地上的祈迷茫地撐開眼睛,看清了被她抓住的那團光暈實則是系在手機上的那枚蝴蝶面具形狀的吊墜。
她緩緩地從地上爬起來。背包的肩帶還挂在她的手肘裡,多虧了吊墜她的手機也沒丢……看着手裡暫時淪為廢品的手機,祈的心裡難免浮現出一點沉重的愧疚感來。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當務之急是得盡快找到迷失在異空間裡的那個人。
把手機塞進口袋,祈仔細觀察起周圍的環境。昏暗的打光與怪誕的雕飾共同構建出了一派壓抑陰森的氛圍,除卻已是存于她記憶中的印象空間,似乎也隻有塔爾塔羅斯的内部環境能與之媲美。
這麼說,她算是順利地進來了。較幸運的是這個随機降落的地點還算是比較安全,附近沒有在到處徘徊的奇形怪狀的敵人。但同樣的,也不見任何形似人類的身影。
不敢多做停留,祈沿着腳下唯一的路徑小心翼翼地走入迷宮深處。
能力與外物綁定的弊端就在于此,如今她又回到了當初孤身闖入殿堂時那副手無寸鐵的狀态。不過幸得曾有過這樣的經驗,加之對陰影的特性也有了足夠的了解,祈很快就掌握了在避過敵人的同時繼續前進的訣竅。
她花了大約二十分鐘的時間走遍整個樓層,并找到了上行的樓梯(實際上這比他們以往探索的速度慢了近一半不止)。可是,沒有發現風花的蹤迹。
祈沒有急着趕去下一層,而是坐在台階上思索起了當前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