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提亞朵瑪變化明顯的語調,江浮斂眸,捏了捏克拉肯軟綿綿的身體,随意回答道:
“啊,這個是一條海蛇送我的”
“海蛇?”
提亞朵瑪眯了眯眼,顯然不相信。
“小可愛,交易需要一顆誠實的心”
這顆瑩白色的寶石裡明明蓄滿了神力,如果數量達到一定程度,可以在加勒比海乃至七大海域掀起巨大的風暴。
燭光晃動,荷蘭人号開始了航行,明滅不定的光線下,女人漂亮的眉眼看不清神色,她身後的戴維瓊斯還在摩挲着嘴唇,依舊一副回味模樣。
“好吧”,江浮聳了聳肩,嘴角撇了一下,“這是我在地火山撿的,當時火山岩漿下降,有很多這樣的寶石露了出來,我就趁機撿了一個,赫斯提亞還說讓我多撿幾顆,我當時熱得不行,就隻撿了一個。”
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交易品有些随便,江浮伸手拿回女人手上的寶石,随意的揣進衣兜,“這個東西不算,我們重新交易”
為了證明自己的可信度,江浮提出讓提亞朵瑪自己提要求。
“赫斯提亞啊”
女人看着江浮胸口的衣兜,嘴角微微上揚,眼神帶着戴維瓊斯同款的高傲模樣,“不用,就那顆寶石吧,我很喜歡”
最後幾個字,提亞朵瑪語速緩慢,喜歡兩個字仿佛在她嘴裡繞了一圈,掉到了心裡去。
既然是老朋友的神力,那就不要怪她卡利普索不客氣了。
畢竟,這個世界上還能自由行走的隕落神明差不多也隻剩下自己了。
忽然燭光驟然一暗,戴維瓊斯回味完那個醉人心魄的吻,自信滿滿的來到那架三聯鋼琴面前,開始了激情演奏。
“噔,噔噔噔,噔”
“嗡嗡嗡,嗡嗡”
鋼琴聲和蒸汽的混合響聲吓了江浮一跳,江浮扭頭看向那架三聯鋼琴:
戴維瓊斯埋首向前,大半個身子都伏在鋼琴上,異化的蟹鉗左手和觸手右手略顯笨拙的觸碰着冷白色的鋼琴鍵,臉頰旁的幾個觸手也加入了鋼琴演奏大隊,焦黃色的章魚臉上露出陶醉的神色(*?︶?*)。
“嗡嗡嗡,嗡”
江浮這才發現船長室的牆壁上密密麻麻長滿了巨大的鈣化管狀海綿,戴維瓊斯每每彈奏到高潮,那些鈣化的管狀海綿就會噴出大量的水蒸氣,并發出嗡嗡嗡的聲響。
還自帶擴音設備的。
這誰看了不說一句天才?
江浮驚歎的看着船長室内這副極具創新力的音樂設備,眼睛直直地看向戴維瓊斯手下的鋼琴鍵,想彈一曲《美麗中國》的心髒砰砰直跳!
單是想想,就覺得炫酷拉風!
“扣扣”
桌面上響起一陣不容忽視的敲擊聲,江浮扭回頭,提亞朵瑪妩媚的眼睛裡已經明明白白的寫了仨字:不耐煩。
江浮連忙說了句馬上,低頭重新從兜裡把寶石掏出來,女人看不見的視角裡,青年的眼中閃過一抹幽光:她果然不了解波塞冬現在的狀況。
确實如此,神明隕落後他們之間的感應本就衰弱不少,加上百年前卡利普索被封印在這副軀體裡,對于那些老同事的近況更是亮眼一抹黑,什麼都不知道。
但江浮不知道,關于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原因以及如何回家,江浮不能隻聽信他們的言論,還得試探試探,驗證驗證。
江浮在地火山的岩漿了烤了一天一夜,從赫斯提亞那裡得到了不少有用的小道消息。
比如:戴維瓊斯是提亞朵瑪的老情人;
比如提亞朵瑪哄騙戴維瓊斯引渡亡靈後就可以和她長相厮守,結果轉頭自個兒就忘了。害得那個可憐的男人在海上飄蕩了十年,結果一上岸連一根鳥毛都沒有。[這是赫斯提亞原話]
再比如:卡利普索喜歡和人交易,并且喜歡交易對方最珍視的東西,像愛情,壽命,财富,自由……
而江浮作為外來者,在這個世界最珍貴的東西就是自由。
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思想自由,人格自由,靈魂自由。
而赫斯提亞讓江浮回家的補救方法,最關鍵的地方就是需要保持江浮自身的完整,各個方面都要完整,包括□□,也包括靈魂。
所以江浮才會想方設法的給提亞朵瑪打幌子,拿出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做交易,一方面是為了回家,另一方面是為了試探,被封印的卡利普索對神明現在狀況的了解程度。
提亞朵瑪的凡人軀殼裡封印的是海之女神卡利普索的靈魂,以她神明的高傲來講,是最讨厭渺小人類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騙的。
如果她看出了江浮的謊言,那必定會不留情面的戳破它。
而一旦提亞朵瑪戳破江浮的這幾層謊言,那說明他們這些隕落的神明之間的聯系是緊密的。
如果那群隕落神明之間聯系緊密,江浮的到來是他們的算計,江浮和赫斯提亞提出的回家的條件,是否能夠實現也就存在極大的欺騙性。
江浮不介意被被人利用,但在這份利用裡他所要求的利益必須得到絕對保障。
否則,什麼都沒撈着,這跟打白工有什麼區别?
人家荷蘭号上的海鮮船員還包吃包住,一天三頓飯呢!
江浮把兜裡的瑩白色寶石遞到提亞朵瑪的手心,離開的時候,女人柔軟的手指蜷縮握緊,不經意間劃過江浮的掌心。
江浮隻感覺手心有些癢酥酥的,下意識用另一隻手撓了撓,越撓越癢,差點把他自己給撓癢笑了,最後直接掐了手心一把,才恢複正常。
擡頭,江浮發現提亞朵瑪換了一個姿勢,慵懶的依靠在椅子上,迷人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昏黃的燭光搖晃,鋼琴聲和風琴聲交織的樂曲響徹耳膜,恍惚間江浮有種被擊穿心髒的刺激感,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砰砰砰”
江浮使勁搖了搖頭,把那股呼吸性酸中毒的感覺搖出自己的身體。
還得認真思考回家的真實性呢?
這具身體幹嘛突發惡疾啊!
江浮搖完腦袋,又使勁咳嗽三聲,然後拿起長桌上現成的紙和筆,精神飽滿,雙眸認真的看向提亞朵瑪的雙眼。
“我準備好了,您說,我記!”
為了表示真誠,江浮還用上了敬語。
提亞朵瑪無語似的白了青年一眼,伸手抓起一本厚重的硬皮書,一頭砸在鋼琴家戴維瓊斯的頭上,伴随着一聲刺耳的高音,熱鬧的交響樂瞬間消失。
女人恢複之前的坐姿,優雅的扣了扣自己衣服上五彩斑斓的裝飾品,懶洋洋的開口:
“三百年前,那個人類預言家被風暴卷入了在海底森林,在那裡遇到了雅典娜的殘存神格,智慧女神雅典娜告訴了他一首預言詩,”
說着,女人停了下來,眼睑微垂,纖細的手指擺弄着胸前的發絲。
她在沉思,在回憶。
“啊哈!我記起來了”
提亞朵瑪大叫一聲,吓得江浮專注的瞳孔都微微一顫。
怎麼說呢,不愧是倆口子嗎?
都喜歡啊哈,啊哈的大叫。
江浮想着,默默地握緊羽毛筆,沾了沾墨水,馬步穩穩紮起,蓄勢待發。
但提亞朵瑪卻站起身,踱步到船長室中央,扭頭對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她身後的戴維瓊斯自然而然的命令道:“演奏”
戴維瓊斯扁平的鼻梁中發出一聲不為所動的輕哼。
但在提亞朵瑪的那句“我的小甜心”中敗下陣來。微揚着下巴,坐回鋼琴前,俯下身體開始演奏。
“噔噔噔!”
“嗡嗡嗡!”
混合的樂曲聲,伴随着提亞朵瑪特意高昂的女聲,讓人汗毛豎立,渾身上下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風起雲湧,海浪滔天
深淵中的惡犬得到了一塊鮮美的血肉
人魚的歌聲停止又浮現
聖子降臨,萬物朝拜
自由被枷鎖捆綁
黑暗由光明守護
颠倒的世界倒映着失智
混亂的森林包裹着未來
時代終将結束
你我已為過往”
“噔~”
“嗡~”
為了配合提亞朵瑪最後揚上天的女高音,戴維瓊斯還特意選了一段刺耳的音節作為結束音的延長。
不得不說,那是真刺耳啊!
江浮皺着眉頭,在拯救耳膜的生死賽中奮筆疾書,終于潦草的寫下了完整的預言詩。
最後青年丢掉了羽毛筆,心疼的揉了揉自己被震得嗡嗡響的耳朵。
視線中忽然出現了一隻纖細的手臂,提亞朵瑪拿起江浮寫下的預言詩。
她借着燭光看了看,
然後又是一聲“啊哈~”
提亞朵瑪再次擡起江浮的下巴,“China,Chinese”
女人的語氣意味不明,“我還以為我和我波塞冬百年前召喚來的是一個Japanese呢~”
所以,他們之前都以為自己是日本人嗎?
這個認知讓江浮眉頭緊蹙,伸手拍開女人的手指,力道雖輕,卻飽含着江浮的怒氣。
一聲“啪”的輕響響起。
提亞朵瑪收回手,雖然不痛,但她看向江浮的目光中滿身新奇和驚訝,似乎這是第一次有人這般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