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姆永遠有新的選擇。

去别人家過感恩節、離家出走到弗拉格斯塔夫、去斯坦福……現在，這個新選擇甚至包括了惡魔。

薩姆在迪恩充滿攻擊性的注視中垮下肩膀。

他太了解自己哥哥眼神的意味，這完全就是“快TM開口不然我就要對你失望了”的眼神。

“……是露比。”薩姆有些自暴自棄地開口，“她一直在嘗試幫我，甚至在羅德之前。”

在強硬地給露比保密和不想面對迪恩的失望之間，他果斷選擇了後者。

“哈——？！”羅德一失力，短裙的布料在車頂犯滑，鞋上的白色蝴蝶結被踩進了土裡，“你是說，我竟然是備·選·？！”

她，羅德·卡梅洛特，諾亞長子、夢之使者、千年公的小棉襖、驅魔師的噩夢、諾亞方舟的守門者、硬剛Apocryphos第一人、阿爾比恩的座上賓，竟然是自己契人的備選，而且還被某個惡魔壓了一頭！

#諾亞髒話#

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這口氣絕對咽不下去。

羅德用力地嚼碎了露比的名字。

這個惡魔識相的，最好不要出現在她面前。

否則羅德一定要她死得很難看！

薩姆看着熊熊燃燒的羅德——事實上，他原本就不知道諾亞的存在，解開羅德的封印也完全就是個意外。

但此刻，他沒有繼續拱火，隻是謹慎地向迪恩解釋了原委。

他一語帶過那兩個月的頹喪，隻說招搖召喚惡魔帶來了危險——十字路口惡魔在莉莉絲的授意下不打算和薩姆進行交易，并不代表他們不會攻擊薩姆。

惡魔可不講什麼道義。

露比曾經從一個惡魔手中，救了薩姆的命。

也正是那次薩姆展露出的自毀，才讓露比第一次重提薩姆體内那“可以對抗莉莉絲的力量”——這個當初沒有被采納的建議。

“她隻是想要給我一個目标。”薩姆想，他那時的狀态一定差極了，所以露比才會想要給他提供一個能夠支撐他走下去的目标。

複仇——向莉莉絲複仇、殺死莉莉絲。

他承認，自己無數次地在午夜夢回時，後悔過。

如果他最一開始就接受露比的建議，或許迪恩就不會被莉莉絲的地獄犬拖入地獄；甚至更往前，如果能在冷橡鎮果斷地殺死賈克，他就不會死，迪恩自然不必為了他而和惡魔進行交易。

一切都在提示他、暗示他，讓他要更理智、要更冷酷、要更果斷。

“你相信一個惡魔？認真的嗎，一個惡魔！”迪恩越來越大聲，“他們會說謊、蠱惑人類，那是他們賴以生存的絕招，你怎麼能相信這種話！”

“那不是謊言，你也看到了迪恩。”薩姆看着自己的手，他記得推開洛格魯時迸發出的強大力量，“就像麥克斯一樣，甚至比麥克斯還要強大。”

“麥克斯，哈，真是個‘好’的比拼對象。”迪恩陰陽怪氣地說道，“需要我提醒你他都做了什麼嗎？他殺人，他差點殺了我！”

“我不會變成麥克斯！”

他不會對迪恩動手！

“誰是麥克斯？”羅德越來越聽不懂了，她搖搖頭，“算了不重要，你知道人類食用惡魔血的死亡率無限趨近于100%嗎？你不是我的契人就死定了！”

“不，我不會死，我……”薩姆哽住了聲音，小心翼翼地觑着迪恩。

但凡他不是當着迪恩和羅德的面飲了血，他都能找些其他理由糊弄過去。

迪恩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虛，厲聲道：“還有什麼，說！”

“迪恩……這不是我的第一口惡魔血。惡魔血一直都在我的身體裡，迪恩，一·直·在。從——我六個月大的時候開始，就一直在。”薩姆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在冷橡鎮，阿紮澤爾讓我看到了那個夜晚的一切。”

那個改變他們人生的夜晚、那個他們母親死亡的夜晚、那個他們的家被火焰燒過的夜晚。

迪恩的記憶馬上就不可抑制地沖了上來：襁褓中的薩姆——灼紅的皮膚、急促的呼吸、瀕死的狀态、束手無策的醫院，和昨夜驚心動魄的高燒重合在一起，組成了他恐懼到大腦都形成保護機制的記憶。

隻這一句話迪恩就知道，薩姆沒有說謊。

他翠綠的眼眸裡溢出的情緒在撫摸薩姆的眉眼，“……你為什麼沒有早告訴我。”

“我，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薩姆垂下眼睛，“那個時候……你在一年之内就要死了，惡魔要把你拖入地獄，我該怎麼告訴你，我身體裡流着惡魔的血？我該怎麼告訴你，我就是一切的源頭——媽媽的死、爸爸的死，還有你的死，一切都是因為我，因為我體内的惡魔血！”

隻有咬着牙，他才能避免身體的顫抖，隻有咬着牙，他才能抑制住聲音的顫動。

一切都是他的錯，他隻是想要彌補一二。

但他好像從來隻會讓一切變得更糟。

薩姆用力地吸住鼻子，複雜的情緒最終彙聚成無力，最深處的心聲溢出喉嚨，淡得幾乎傳不到空氣中，卻不合常理的震耳欲聾——

“要是我沒有出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