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哥!”
趙槿瞳孔驟縮,下意識伸手扶他,卻發現自己的手指被人緊緊的攥住,她低頭一看,少年被塵土沾染的指節仿佛有意識般緊攥着她不放,她一時竟掙脫不開。
“殿下,要不我來吧。”
阿辭注意到了,他也伸出手去,趙槿當即道:“不必。”
她沒解釋,卻任由對方握着,她垂眼看着少年虛弱蒼白的面孔,心底有一絲動容,在她自己都未察覺到的瞬間,手指輕輕勾起,同少年的指節交纏,泥濘蹭到她指尖,她卻渾不在意。
這樣的裴浔她從未見過。
孤獨又悲涼。
她慢慢伸手,動作輕柔地将他臉上的污漬擦掉。
阿辭一回頭,又被她的舉動吓得不輕,既驚訝又敬佩。
驚訝的是公主殿下居然也會蹲下身為裴大哥擦臉,這可和他所聽到的甯安公主不太一樣。
敬佩的是裴大哥果真不是普通人,連殿下都能拿下。
“你是何人?”首領見這女子衣着華麗,舉止端莊,且這群小子似乎都以她為首,這麼看來,她的身份地位絕不一般。
趙槿不語,見裴浔臉上泥漬太多,擦不幹淨,她便從懷中取出一方絲帕,細細為他擦拭,雖特意避開那些血痕,卻還是不可避免的碰到,鮮血染了滿手,她蹙眉,厲聲道:“陸酌言怎麼還沒來?!”
兵衛一聽,立即看向黑漆漆的林子,有人道:“我去看看。”
“殿下,我先帶裴大哥回去吧。”
趙槿擡頭看了他一眼,無比懷疑道:“你背得動嗎?”
“我來吧。”在一旁沉默許久的向嵘道:“他的傷耽誤不得。”
趙槿也有此意,便道:“也好。”
她正準備起身,可裴浔始終不肯松手,向嵘想來幫忙,卻不敢觸碰趙槿,二人便僵持着。
趙槿頭疼的看着他,抿唇湊近,也不管裴浔聽不聽得到,低聲哄道:“裴浔,你先松手,一會兒再給你握好不好?”她的聲音很輕,輕如煦風,溫柔的不可思議,她從未哄過人,因而就顯得無比甜軟。
向嵘和阿辭離得近,阿辭有了前面的鋪墊,還算勉強接受這個事實,可向嵘不知道啊,他眼睛瞪得老大,仿佛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一言難盡的盯着兩人,來回看了又看,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不知是不是這句話起了作用,裴浔當真松了手,眉頭漸漸舒展,向嵘背起他,朝趙槿道:“那殿下,我先走了。”
趙槿颔首,首領眼看着人就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逃走,忍無可忍沖上前想動手,卻被幾人攔住。
這一群少年不管不顧堵着他的路,有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感覺。
他見那二人已穿過林子,隐入黑暗中,待徹底看不見了,他才不甘的收回目光,語調低沉,似鬼魅一般,“你們,是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
兵衛們相視一眼,放聲大笑,“你誰啊,我們為什麼要把你放在眼裡。”
“統領,他們欺人太甚!”
首領本就一腔怒火沒處發,聽了這話更氣了,猛踹了他一腳,“我要你說!”
他死死盯着面前幾人,事到如今,也隻有抓住那丫頭,才有可能讓這群人忌憚。
他的眼神陰鸷,如毒蛇一般,冰冷而犀利。
趙槿漠然回望,隻見對方舉起刀,在頃刻間便到了跟前,她後退一步。
擋在她身前的衆人大喊:“保護殿下——”
手中兵刃紛紛亮相。
他們無所畏懼,直面迎上,有裴浔替他們消耗了對手不少的體力,他們打起來倒沒那麼吃力了,手起刀落間砍中了對方好幾個手下,唯一較為棘手的是這個首領。
“還撐得住嗎?”
阿辭喘了口氣,偏頭一笑,“撐得住。”
太平日子過多了,倒是許久沒有如此暢快的打一場。
尤其是阿辭,他入營時日尚短,不曾上過戰場,也沒經曆過那種痛苦與喜悅交織,悲喜盡在一瞬間的日子。
他握着劍的手隐隐發抖,剛打傷一人,旁邊又沖來一人,他反應稍顯遲鈍,直到同伴焦急的喊聲傳到耳中,“阿辭快躲開!”
和他們糾纏了這麼久,也沒有所謂弓箭手出現,首領立刻就明白過來,這不過是他們想要拖延時間的借口。
既然如此,那就送他們一程。
眼看着那刀就要落在阿辭頭頂,緊要關頭,一人跳出來,腳未沾地便又猛地躍起,那高度幾乎和阿辭的腦袋并行,他橫腿将那柄刀踹飛,彎刀極重,卻被他輕而易舉的踢落在地,因着慣性,握着刀的人也不能幸免,‘哀嚎’一聲,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阿辭回神,這才驚覺身後已被汗水浸透,與死神擦肩而過的感覺令他心腔狂跳不止。
他擡頭看向救下他的男人,卻見他目不斜視的往他身後走去,拱手恭敬道:“屬下來遲,請殿下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