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趙槿一言未發,其實她并不否認他的話,他們這般嫉惡如仇也是好事,可她心知肚明,幾個夏國奸細改變不了什麼,和談依舊會進行,和親一事也不會因此受影響。
死的隻是幾個微不足道之人,僅此而已。
此時,帳中傳來一聲,“都進來吧。”
衆人心中一喜,見趙槿率先走在前邊,也跟着她走入帳中。
裴浔還未醒,趙槿的目光落在他的腰腹處,方才她出去時,隻見這裡大片鮮血止都止不住,一條蜿蜒疤痕橫在腰間,猙獰可怕。
如今再看,衣衫已經換過,隻是面色仍然蒼白,很快,一隻手掀過被褥,一把蓋住他的身子,趙槿被迫收回視線。
她問:“他……沒事了嗎?”
謝如舟起身,“血止住了,其餘傷口也已上了藥,隻是他太累了,仍在昏睡中。”
趙槿松了口氣,臉上卻不露分毫,面無表情的點頭。
衆兵衛高興道:“就知道裴浔沒那麼容易死。”
“裴大哥真厲害,一人打那麼多人,還能堅持那麼久,要是我……可能都等不到人來。”
阿辭打了他一下,“厲害什麼!他如今躺在這裡,身上不知道有多少處傷口,這是他願意的嗎?你也不想想,一個人有多厲害,就要用多少代價來換!”
“換做是你,你願意嗎?”
那人連忙搖頭。
人人都想成為他,可人人都不想經曆他所經曆的,這又何嘗不是一種悲哀。
趙槿聽了阿辭的話,眼底微微動容,看向裴浔的眼眸溫和澄淨,于顧盼生輝中溢出盈盈柔光,似乎隻有在無人察覺的時候她才會收起所有的驕矜自傲,展現出那一絲柔軟。
若是裴浔能看到,約莫會抿唇笑一笑,再悄悄的紅了耳根。
“殿下。”在衆人都關注着裴浔時,隻有陸酌言沒錯過趙槿眼中的神色變化,他心中苦澀蔓延,黯然道:“眼下,他已無事,屬下該回宮中複命了。”
“你且去吧。”趙槿垂眼片刻,轉頭道:“稍後本宮亦會回宮面見父皇。”
“屬下告退。”
最後一眼,他半是不甘,半是羨慕的瞥向塌上之人。
阿辭望着他的身影,低聲問身旁之人,“他就是陸将軍啊?”
趙槿聽後扭頭,似乎終于想起一事,突然道:“昨夜來去匆忙,本宮不太記得你叫什麼名字。”
阿辭惶恐,“小人……小人阿辭。”
“阿辭?”趙槿喃喃,總覺得這名字格外熟悉,就像前不久剛打過照面,可是在哪裡聽過呢?
她擰眉不語,阿辭心中忐忑。
忽地,她腦中靈光一閃,又問:“你姓什麼?”
“……小人沒有姓。”阿辭的聲音微微發抖,旁人見了隻以為他是被趙槿吓得,手指緊緊捏着衣角,微微垂眸,不敢看她。
趙槿心底狐疑一閃而過,眯起眼打量他。
那日營中武試,他與裴浔走的格外近,若不是他的穿着打扮與旁人無有不同,單從背影上看,隻以為是個年輕女子。
昨夜他又為了裴浔,焦急的找她相助,也不怕那些下人一個沒收住,砍了他的腦袋。
裴浔到軍營不過月餘,便能讓這些人如此信服于他,當真隻是他有本事嗎?
趙槿看到他如今模樣雖有不忍,卻從未徹底相信他。
“你可知隐瞞本宮的下場?”趙槿平淡道,她的眼中隐有星點迸裂開來,越是平靜,無形中越是給人一種莫名的壓力。
阿辭呼吸一滞,駭然跪下,埋着腦袋道:“小人句句屬實。”他局促不安的攥着手,胸口起伏不定,眼眸緊閉着,強行按耐住心中慌亂。
“殿下,阿辭說的是真的,他從小就沒有姓。”
“從小?”趙槿反問:“你與他自小相識?”
“啊?不是。”
趙槿聞言,冷嘲道:“那你怎知他不是一開始就在騙你?”
“……”他不語,心中卻吐槽,騙他有什麼好處?他有什麼好騙的……
趙槿扯着唇角,複又垂眼看着阿辭,“本宮無意與你為難,隻想知道你到底叫什麼?”
“我……我真的就叫阿辭。”阿辭咬牙堅持道。
趙槿不語,淡淡眸光灑下,眼中晦暗不明。
阿辭半晌等不到動靜,動也不敢動,隻是她越是如此,他心中越是惴惴不安。
那是他最大的秘密,在沒有找到蘭大哥之前,他絕不能教人發現!
營帳中氣氛凝重,衆人面面相觑,似乎不知道這甯安公主又要做什麼,不過她一向陰晴不定,阿辭何時惹到她也尚未可知。
趙槿若有所思的盯着阿辭,他越是如此,越令人懷疑。
片刻,她雙眼瞪大,他……不會是斷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