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忽地,身後傳來一聲輕輕的呢喃,語調纏綿入骨,嗓音低啞,帶着絲溫柔的缱绻。
衆人目光都被他吸引了去。
趙槿也以為他醒了,回頭看去,卻見他仍閉着雙眼,嘴唇微動,口中喃喃。
他在喊她。
隻是那調子令所有人的神情都變得奇怪起來,他們的目光在趙槿和裴浔身上流轉,似乎難以置信,但礙着趙槿在這,也無人敢問。
良久,趙槿輕聲道:“你起來吧,既然你堅持,那本宮便信了,隻是本宮最恨欺騙,若叫本宮知道你有所隐瞞,你在意什麼,本宮便毀掉什麼。”
她并未回頭,可這話誰都知道是說與阿辭聽的。
看似溫柔,卻是警告。
阿辭怔了下,鄭重磕頭,“是。”
若是堅持,便請一直堅持下去,别讓本宮知道。
阿辭心中微澀,他有太多的不得已,欺騙隐瞞從不是他本意,可到頭來還是隻能一條路走下去。
他回不了頭,也不會回頭。
為一個執念,也為一個答案。
趙槿提步走到裴浔身邊坐下,湊近了低聲喊他,“裴浔,本宮在這,你想說什麼?”
她的手撐在塌闆上,身子微微前傾,随着她的動作,發絲柔順的散落在一側,清麗的臉龐柔和下來,少了絲淩厲,更顯溫順,這般親昵的模樣放在她這張臉上倒不見絲毫違和。
塌上的少年眼睫微微扇動,遲緩的睜開雙眸,視野從模糊到清晰,少女的輪廓漸漸分明,眼角眉梢盛着柔情,雙眸微彎,自帶瑕光,仿佛近在咫尺,又似遙不可及。
一入眼便是心心念念之人,他心中一動,凝望着她許久,此時此刻似乎所有話都顯得蒼白無力。
他原是有許多話想說,一是後悔沒有早日找到真相,為母報仇,當年究竟發生了何事,他依舊一無所知,分明離真相隻差一步,他卻要死了。
痛苦與茫然交織。
在以為自己沒有生還可能時,他還想再見一見趙槿,哪怕一句話不說,隻是遠遠看着也好。
可當刀鋒迎面而來,而他再無力氣可擋時,他滿心皆是遺憾,遺憾自己的心意沒有機會說與她聽,遺憾自己無法再陪在她身邊,遺憾她的未來一定美好浪漫,卻不再有他的身影。
眼下,趙槿就在眼前,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裴浔垂下眼,覺得口中幹澀,下意識舔了舔唇,又突然緊抿唇瓣,嘴角微微下撇,看起來有點委屈。
他手撐在一側,才動身子,趙槿便按住她,語氣說不上友好,“你做什麼?”
“躺的有些累了。”他一動,便牽扯腰處傷口,痛的他直不起腰來,氣息也不穩,他眉心不易察覺一皺,又展露笑顔,“想坐一會兒。”
趙槿瞪他,“你傷還未好便亂動,真當自己無所不能嗎?打不過不會跑嗎?你不是一向聰明,怎會被人算計?”
她口中的‘算計’指的自然是裴溯一事了。
這事是他理虧,便沉默的低下頭,可他越不反駁,趙槿越是生氣,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
想數落,又覺得自己多事。
想……安慰,又說不出口。
氣氛一度僵硬,趙槿見他維持着這個姿勢似乎難受的緊,歎了口氣,将他扶起來從一旁拿過一個軟枕墊在他腰後。
裴浔被她弄的一愣一愣的,乖乖的任由她擺弄。
“看什麼?”趙槿一擡眼便見裴浔直勾勾的望着她,許是身子虛弱,連眼眸都蘊上一層霧氣,顯得楚楚可憐。
尤其是他這雙眼睛,放松狀态下顯出幾分清冷孤寂,拖着病弱殘軀時,又一副無辜的樣子,教人不由得心頭一軟。
“殿下今日很不一樣。”他輕笑。
趙槿随口問:“哪不一樣?”
“嗯……”裴浔歪頭想了想,“很溫柔。”
趙槿動作一頓,倏地湊近道:“你喜歡啊?”一張明媚豔麗的臉蛋突然在他眼前放大,桃花眼似笑非笑,令他心口一緊,手指微屈,下意識攥着被褥,他放緩了呼吸,視線随着對方的眼眸而動。
這般蒼白的臉上竟也會出現一絲紅暈,趙槿驚奇的打量一番,好笑道:“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裴浔不語,實際上他哪哪都變得很奇怪,但對趙槿而言,主動權依舊掌握在她手裡,他的任何小變化她都能忽視。
營帳中其餘人見他們一副旁若無人的舉止,臉上的神情變幻莫測,很是精彩。
“見過殿下——”
簾帳掀起,外頭走進幾人,他們跪下行了禮後,趙槿道:“來的正好,本宮也該回宮了,裴浔一人留在這養傷,本宮着實不放心,就怕這營中仍有心懷不軌之人,還請諸位替本宮好好看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