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一愣，見趙槿轉身就要走，發了瘋似的撲上去，“什麼意思？你說什麼？你答應我的！！！”

“答應你？本宮何時答應過你？”趙槿腳步一頓，睥睨着他，“你作惡多端，神怒鬼怨，就是百死也難贖其罪，還想活着出這道門？”

高高在上，輕易便可主宰他的性命。

他怎麼忘了，這是大魏甯安公主，她的話怎麼能信？！

是他太想要活下去！

是他輕信于人！

是他蠢……是他笨……

裴昭不可置信的喃喃，一朝從天堂墜入地獄，他眼眶漲紅，試圖将手伸出栅欄抓住趙槿的裙擺，卻被趙槿厭惡的躲開，他的手在空中亂舞，簡直就是個瘋子！

他披頭散發，好似惡鬼，不停的咆哮，“你騙我……你居然騙我——！！！”被關了幾日，他身上皆散發出難聞的味道，令人作嘔，臉上盡是髒污，蓬頭垢面，顯得面目無比猙獰，“你怎麼敢……！”

趙槿緩緩笑了，笑容帶了幾分冬日的嚴寒和凜冽，一雙桃花眼涼薄又無情，“本宮能保你性命，自然也能要你性命。”她彎下腰，眼波含春，上挑的眉眼似是裹挾着一層寒霜，語調輕飄飄地，“若你說的話令本宮滿意，自然可安然無恙。”

話一頓，她臉上在笑，眼底卻沒有絲毫笑意，“但你讓本宮很不高興，賜你一死，已是本宮開恩。”

獄中窗棂上的光灑在她的臉上，驅散了不少霜寒，她的雙眸如春水般一節一節掠過他的臉龐，最後迎上那雙充滿惡意與不甘的雙眼，平淡道：

“少年人，要知足。”

她直起身，不再看他，轉身就走。

這一走，帶走了裴昭所有的希望。

讓他在絕望中無能怒嚎。

到了這個時候，他哪能沒想到趙槿此為皆是故意，她壓根就沒想過放過他，不過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順帶讓他覺得好像看到了希望，最後再狠狠将他推入深淵。

她……是在替裴浔報仇！

在為裴浔出氣！

想清一切的裴昭猛地抓住栅欄，歇斯底裡地朝她怒吼，“你和裴浔那個小賤種一樣！你們都一樣！！！”他雙眼瞪大，眼球突出，如同野獸狂吠，“說！你是不是因為他才這麼做……是不是——！！！”

他語無倫次，臉上不知是哭是笑，“不，不不不……我不會死的，我爹會來救我的……”

猛地，他又變了臉色，陰狠的目光落在趙槿背上。

“你不得好死——”裴昭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如同地獄幽靈，詛咒般的回蕩在這方寸之地，“趙槿！！！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森冷幽暗的人間地獄裡，他的話紮根在每個人心裡，就連看守的獄卒都忍不住心顫，頭皮幾乎要炸了。

反觀趙槿，她走到牢房外，回頭毫不在意一笑，不得好死？她倒想看看他有沒有機會做鬼……

一直到現在，趙槿還在想——裴将軍究竟有沒有參與了那件事，依裴昭所言，主謀是裴溯，而他算是幫兇。

那裴将軍呢？

想到這，她懊惱的低下頭，早知道問清楚再翻臉了。

馬車穩穩地在街上穿梭，趙槿雙手搭在腿上，卻不自覺的收緊、再收緊，随着她話音落定，車廂内一片寂靜，隻有車轱辘碾過石子的‘咯噔’聲，雨絲順着簾縫往裡飄，蔥白的指尖浸着陣陣涼意，她掃了眼裴浔，一時之間竟不知說什麼。

尋找了那麼久的真相，竟這麼赤裸裸的揭露在他眼前，也不知他會不會後悔……

“殿下。”

沉悶的氣氛壓的人喘不過氣來，趙槿聽到裴浔啞着嗓音喊她，她也望過去了，靜靜等着他開口。

“他可曾提到那幾人是誰？”

趙槿微愣，随後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什麼，立即應道：“沒有。”抿了下唇，她道：“但你若想知道，可以查。”

“……謝殿下。”裴浔不再言語，閉上眼沉默下來。

他的情緒出乎意料的平靜，平靜到連趙槿都有些驚訝的程度。

她竟有些看不透裴浔，對于真相，他或許會憤懑，或許會不甘，或許會痛恨，或許會失去理智而做出不可控的行為，可他并沒有。

他思路清晰，不像一個陷入悲傷之人。

可往往是這樣的人最可怕，因為他們是個不穩定的因素，随時都會發生改變，趙槿雖不怕，卻莫名覺得難受。

她盯着裴浔看了會兒，看不到他的眼神，便隻能在他臉上尋找蛛絲馬迹。

也不知是他僞裝太好，還是他太會騙人，她竟找不到絲毫破綻。

‘籲’——

車夫連忙勒緊缰繩，馬車驟然停下，整個車廂都在劇烈晃動，趙槿三人吓了一跳，被晃得東倒西歪。

“出什麼事了？”趙槿厲聲道。

車夫的聲音從外頭傳來，“殿下，前面有人。”

他的語氣聽上去驚魂未定，緊接着便是吵鬧的聲響大的無法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