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槿以為她是着急了,便道:“夫人放心,本宮答應你的,自然會做到——”
“不不,殿下誤會了,”蘭夫人坦言:“民婦此次前來一則是為了感謝殿下,二則是不必麻煩殿下了。”
“什麼?”
“民婦已知犬子下落。”
趙槿錯愕一瞬,重複道:“找到了?”
連她都沒查到,還有誰能比她更快?
她心中狐疑更甚,卻見蘭夫人笑了下,婦人雖不再年輕,笑起來時眼角也有了褶皺,卻依稀可見她年少時漂亮的模樣,想必也是個溫柔婉約,秀外慧中的大家閨秀。
蘭夫人道:“前幾日有人告訴民婦,犬子尚在裴家軍裡,隻因那裡規矩甚多,不可随意走動……”
從她說第一句話,趙槿便知那人是騙她的,什麼‘規矩甚多’‘不可走動’盡是謊言!
但那人千方百計欺騙她一個婦人做什麼?
趙槿沉吟片刻,問:“夫人可知,告訴你此事之人是誰?”
蘭夫人搖頭,語氣似也有些無奈,“他始終不肯透露身份,我并未看清他的臉。”
“始終?”趙槿眯起眼,抓住她字裡的關鍵。
“是。”蘭夫人應道:“那日碰巧遇到殿下,也是他送來了犬子的遺物,讓民婦以為犬子已經……”
“他騙過你一次,你怎知這次不是在騙你?”趙槿打斷她道。
蘭夫人一愣,垂眼靜默片刻,擡頭道:“隻要有一點可能,我都會信!”婦人的雙眸中含着數不清的倔強與執拗,好似經過歲月的洗禮後,沉澱為一種更加沉默的堅持。
其實這也無可厚非,對于自己的親子,自然是無比在意。
隻是趙槿暫且無法感受這種深刻入骨的愛意。
她看了蘭夫人半晌,遂問:“你沒看清他的臉,怎麼與他聯系?”
“我每次見他,他都戴着黑色鬥笠。”蘭夫人仔細回想,“但他的聲音是個男人。”
“确定?”
“确定!”
簌簌落葉被風吹的斜飄入亭,雨後的溫度更低,帶着刺骨的冷鑽入衣袖。
趙槿的裙袂飄飛,思緒卻漸漸放空,隻有這麼一個線索,根本不可能找到人。
“那你可知,裴家軍裡雖規矩多,卻也并非不可出軍營,令郎幾年未歸,你就不懷疑嗎?”
“殿下所述,民婦深知。”蘭夫人歎了口氣,眉間隐有憂愁掠過,“但再差的結果都不會比現在更令人絕望了。”
婦人的語氣可以算得上平淡,也不似那日一般嚎啕大哭,她垂眼靜坐,給人一種她好像已經接受了兒子已經離去的事實。
可趙槿能感受到,她不過是用盡全力抓住最後的一棵稻草,抓住人生唯一的希望,期盼着、渴望着、堅信着自己的兒子并未離開,哪怕對方的謊言荒唐到一聽就不可信的地步,她也必須相信,因為那是支撐她繼續尋找下去的希望。
但這樣一來,她若再次失望,又能否承受得起第二次失去兒子的痛苦?
趙槿輕擰眉頭,目光漸漸落在遠處,“夫人此次前來,應當不止這兩件事吧?”
“殿下聰慧過人。”蘭夫人看向她,希冀的雙眸仿佛在發着光,“聽聞那裴家軍如今乃是裴公子的軍隊,民婦想向殿下求個恩典。”
“你想入營?”
趙槿神色似有些倦怠,整個人斜靠在軟墊上。
“民婦知道這個請求有些過分……”蘭夫人落寞的垂頭,良久,雙眼蓦地一亮,看向她道:“或者,殿下可否替我找找我的兒子?他一定就在裴家軍裡!”
趙槿不說話,院子裡的風漸漸停了,空氣中彌漫着沉悶的氣息,她恍然間想起一事,“你曾說過你兒子叫什麼名字?”
“蘭辭,蘭花的蘭,辭别的辭。”
蘭辭……
阿辭——
趙槿目光幽深,想着前些日子阿辭表現出的種種詭異之處,不免生出懷疑之心來。
那日她雖不再問,卻也沒信她的說辭。
現在看來,這個阿辭的确可疑。
“本宮知道了。”
蘭夫人一喜,還想說什麼,卻聽方梨道:“夫人請回吧,若有消息定會告知夫人。”
“蘭夫人,我送你出去吧。”
葉婵走到她身旁,蘭夫人最後看了眼坐在軟榻上的女子,她一手支頤,閉眼小憩,她也實在不方便打擾,便随着葉婵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