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槿緩步走上前去,聽他道:“難道定要有事才能來陪陪父皇嗎?”
“兒臣不孝。”趙槿垂落眼簾,全然沒有前幾日那副振振有詞的模樣,這讓趙陵很是受用。
“其實也不怪你。”趙陵歎道:“朕也有錯,這些年朕日理萬機,忽略了你的感受,對你也是冷落不少。”他拍拍她的手背,目光柔和,“我們父女兩也許久未見了,今日朕突然想起,你幼時總愛在朕忙的時候爬到朕腿上,嚷嚷着要朕陪你玩。”
“那時年幼……”
“年幼何嘗不好啊。”趙陵仿佛憶起往昔,神色有片刻的恍惚,“年幼便可什麼事都不想,随心所欲,自由自在。”
“阿槿。”趙陵溫聲道:“你一向喜愛自由,倒是被朕剝奪了。”
聽他這一番話,趙槿心中疑窦叢生,“父皇今日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隻是覺得你也成大姑娘了。”趙陵将自己身上的羊脂白玉摘下,遞到她面前,“你就要及笄了,父皇虧欠你的實在太多,這玉佩便當作你的生辰禮,希望阿槿日後能平安順遂。”
從他提到‘及笄’起,趙槿的面色陡然一變,她眸光微暗,垂眼望着眼前這塊羊脂美玉,玲珑剔透、幹淨無暇,他的那番話聽在她耳中,卻好像在諷刺,她連自己的人生都做不得主。
趙槿藏在袖中的手指掐入掌心,掩去眸中的冷意,他無非是想提醒她,生辰一過,她便要去和親,路途遙遠,或許此生都不複相見。
她就說趙陵怎會突然想起那些遠的不能再遠的過往,原是在這等着她,想讓她記起他的好,知道他是迫不得已的?
真是可笑!
或許在他趙陵心中,對她這個親生女兒的一絲絲愧疚早就被那些權利與野心所覆蓋,隻怕她還沒走出大魏境地,咱們這位聖上早已當沒她這個女兒了。
可她堂堂長公主豈會甘心認命。
“阿槿,怎麼了?”趙陵見她無動于衷,便問:“可是不喜歡這玉佩?”
趙槿順勢接過,腼腆一笑,“兒臣很喜歡,謝父皇。”
“喜歡就好。”寒暄完後,便要進入正題,趙陵眼色一閃,道:“過幾日,夏國使臣便要入京為你慶生,你……”
他似是想到趙槿對此事萬分排斥,苦口婆心勸道:“來者便是客,何況還是大魏友誼之邦,阿槿那日便替父皇好好招待可好?”
事到如今,她還能怎麼做。
趙槿心中冷笑,面上卻是溫順颔首,“那是自然,兒臣必然不能給父皇丢人。”
裝模作樣誰不會。
趙陵看起來很滿意,連連笑道:“朕就知道,阿槿最懂事,不過你也别擔心,那日朕會讓你皇兄同你一齊。”
“還有一事。”趙陵見她今日如此恭順,便趁熱打鐵道:“那個夏國王子之事朕也想過了,他畢竟在夏國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若是死在大魏,恐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雖說大魏不懼戰争,但也得為百姓着想不是?如今民生多艱,若是再起戰亂,又會令多少生靈塗炭,朕實在是……”
“父皇。”趙槿打斷他的話,隻因那番冠冕堂皇的言論聽得她心中作嘔,再聽下去怕是會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
她起身,走到下首,屈膝跪地,行了個大禮,頭重重磕在地上,而後直起身,緊盯着他道:“您認為,以一人,換一城,是唯一的法子嗎?”
女子嗓音柔軟卻有力,問的趙陵怔了下,看着這個與印象中不盡相同的女兒,他道:“是最好的法子。”
“兒臣明白了。”趙槿也沒多言,隻淡淡接受了這個事實。
她正要起身,卻聽到外頭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隐約伴随着幾聲‘走水啦’‘快來人啊’的叫喊聲。
她疑惑的回頭望去,趙陵顯然也聽到了,從上位走下來,朝外頭問:“發生了何事?”
王公公快步走入宮殿,一臉惶恐的伏地跪拜,“啟禀陛、陛下,是皇後娘娘的寝殿走水了——”
話音才落,趙槿便沖出大殿,一刻不停地往承安宮趕去。
怎會……
母後寝殿怎會走水?
她心中亂糟糟的,沒走到一半便撞到方梨,她抓住她的胳膊,急急追問:“怎麼回事?到底出什麼事了?母後可在殿中?”
“殿下,奴婢也不知……”她一連三問,方梨吓得怔然回道:“隻是皇後娘娘好像并未出來。”
趙槿耳邊嗡嗡作響,身子一軟,險些癱倒,被方梨扶住,她不知想到什麼,竟一把将她甩開,繼續往前跑,隐隐嗅到了一絲難聞的味道,擡頭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