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槿扶着牆起身,攏緊身上披風,看了眼裴浔離去的方向,左思右想還是沒想出來,便隻好作罷。
她的手指無意識的摩挲着腰間玉佩,這還是上次母後送她的生辰禮,沒想到那一面竟是最後的訣别。
想到這,她突然察覺到一絲不對勁,那一日在母後寝殿,四處都透露着詭異,母後的欲言又止,宮女的漠然,随時有雙眼睛在盯着她們,就像是……就像是被監視了一般。
可皇後寝殿誰敢造次?
在這皇宮中又有誰能不動聲色的安插上自己的人,而不被人察覺,且看母後的樣子,似乎知道點什麼。
她好恨,沒有及時發現母後的不尋常,或許這一切都能避免的。
最後一刻,母後會在想什麼,她知道誰是兇手嗎?
烈火灼燒的滋味一定很疼……
一刹間,她似乎同謝容感同身受,穿過了距離與歲月,同尚在寝殿裡的謝容相顧無言,她想喊她,想觸碰,可手一伸出,卻抓了個空,心口開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四肢僵硬,每一步都像走在炙熱無比的烈火之上。
眼前是深淵,身後是地獄,她進退不得,隻能立在原地,從指尖起,開始發麻發燙,忽地,一絲冰涼落在她的臉上。
她扭頭一看,外頭竟不知何時下起了雨。
淅淅瀝瀝的雨水潤濕了每一片土地,柳枝被壓的更低了,院子裡的海棠花将豔麗藏在凄清孤寂之下,默默無聲的接受着這場突降甘霖。
檐梁上的雨水往下滴落,形成一道雨幕,擋住了她的視野。她僵愣片刻,攤開手将掌心置于屋檐下,感受雨滴落下時,冰冷又濕潤的觸感。
斜雨飄飛,沾濕裙擺,她于風中直立,雨幕後的目光悠遠,淡淡的望向遠處,衣袖翻飛,她即便隻是站在那,亦會令人感受到一陣滔天的悲哀,肆無忌憚的席卷而來,風雨飄搖,顯得她搖搖欲墜。
一人自雨中跑來,到了跟前才氣喘籲籲道:“殿下,聖上宣您即刻入宮。”
趙槿一怔,随即反應過來。
該來的總會來的。
她先前對和親之事并未抗拒,卻在朝堂上當衆提出,想必那人也開始懷疑了。
這一趟是躲不過了。
“走吧。”
方梨應聲,撐起傘,為她擋住風雨,主仆二人一同前往皇宮。
坐在馬車上的這一路,雨越下越大,仿佛在沖刷這塵世的泥濘與不堪。
長街之上,寥寥幾人。
她的心被雨聲所感染,始終靜不下來。
方梨見此,不敢打攪。
因這場雨耽誤了時辰,她到宮中時,天色暗了不少。
“陛下,長公主殿下到了。”
趙陵聞聲擡頭看了眼。
趙槿走入大殿,屈膝行禮,“兒臣參見父皇。”
“免禮。”趙陵似乎笑了下,“來,阿槿,陪父皇下盤棋。”
在他的面前擺着一副棋盤,黑子白子分别置于兩側,這畫面不禁讓她想到幼時曾纏着趙陵教她下棋,信誓旦旦的以為出師了,結果被他虐的體無完膚。
她的棋藝從來比不過趙陵。
可這一局,她不能輸。
趙槿颔首,在他對面入座,“父皇怎麼想起找兒臣下棋了?”一手執起一子,落在棋盤上。
“想看看這麼些年,你能否悄無聲息的吃了朕的子。”
趙陵的聲音傳入耳中,她的手微不可見的一顫,笑道:“父皇說笑了,兒臣的棋藝自然比不過您。”
“朕倒是覺得,不見得。”他的目光鋒銳盡顯,每下一子便将趙槿的退路全都堵住,他的路數看似溫和沉着,卻隐隐有股霸道激進的趨勢,鋒芒中可見銳氣,趙槿的每一步棋,他都能緊随其後,仿佛預判了她的路數,令她陷入騎虎難下的境地。
棋子碾在指尖,她垂眼靜靜看着,舉棋不定。倒是并未表現出絲毫的慌亂與無措,她感受到對方攻勢猛烈,便是在等着她自己露出破綻,既然此路行不通,那就隻能……
趙陵看向她落子的方位,挑了挑眉,平和道:“阿槿,你這是自絕死路啊。”
趙槿面不改色,淡淡道:“父皇怎知,兒臣不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趙陵并未将她的話放在心上,搖頭一笑,“你啊,還是太年輕。”
“父皇以為,兒臣輸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