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偏頭,心中很不平靜。
一種名為緊張的情緒在她心底蔓延,似乎生怕對方揪着那個話題不放。
好在裴浔隻是低頭注視她片刻,便笑着與她拉開距離,“想。還請殿下告知。”
趙槿轉身往前走,走到桌旁倒了杯茶,仰頭一飲而盡,仍覺喉中幹澀,渾身燥熱無比,心口發悶,她背對着裴浔,道:“阿昭是我很久之前認識的,她的催眠術極好,尋常人難以破解。”
聽她如此說,裴浔瞬間明白過來,不由暗自唾棄自己的小心眼。
“很久……”裴浔輕聲問:“有多久?”
趙槿轉身,被近在咫尺的一張俊臉給吓得人往後仰。
裴浔含笑的語調落在耳畔,帶着蠱惑人心的味道,令她頓覺渾身酥酥麻麻,腰間的這隻手滾燙無比,薄紅慢慢爬上臉頰,“殿下此次,又是無意的?”
趙槿慌得退後一步,站穩後将他推開。
可他一步步靠近,逼的趙槿不得不後退,腰背抵在桌上,她擡眸盯着他,似乎一次又一次的在妥協,總是不停地對他卸下心防,連如今他以這種帶着侵略的靠近,也不抗拒。
真是要命的節奏!
他繼續方才的話,“有比你我相識的久嗎?”
那自然……
見裴浔一臉認真的模樣,趙槿便有意逗他,“有啊。”
裴浔不言,趙槿又自顧自道:“我和她的情意不是什麼人都能比的。”悄然瞥他一眼,“幾年沒見她,倒是變了不少。”
趙槿一副懷念的口吻,仿佛真如她所說,和那個男子有深厚情誼,任誰也無法插足。
裴浔的神色暗下來,他沒給趙槿逃離的機會,将她攔在自己的方寸之間,緊盯着她的眸子。男子身量很高,将趙槿眼前的光亮徹底擋住,一片陰影落下,映入眼簾的唯有此人。
她有片刻慌亂,卻又故作鎮定。
“你要如何?”
“雖說挺難以啟齒的,但我還是想問一句,”裴浔一頓,彎腰低頭,神色專注,“我和他在殿下心中的地位,究竟誰輕誰重?”
“?”趙槿怔愣須臾,幾乎要被氣笑了,原以為他會問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來,誰曾想……
也虧得他問的出口。
“她在我心中的地位無人能比。”趙槿眸光發亮,話裡有話,可無奈裴浔并未聽出她的意思。
“是嗎?”裴浔俯身,雙手撐在兩側,将她圈外自己懷中,看着她眼中的防備愈發濃烈,便忍不住笑起來,隻是這笑容裡多了幾分惡劣玩味的意思。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骨子裡的傲氣與占有欲,在不确定心意時,他尚且懂得隐藏與忍耐,可某些事一旦有了苗頭,便不受控制的瘋狂生長,将他卑劣的心思盡數抛出,到了那時,他擔心的就不再是趙槿是否會懼他、怕他,而是她還願不願意利用他。
明暗無法共生,他的心意見不得光。
可偏偏他的光朝他而來。
“他既然有那麼好,那殿下覺得此刻,他能及時趕到嗎?”
趙槿蹙眉,“你什麼意思?”她臉上漫不經心的笑意瞬間冷下來,眼角眉梢再也不見平日裡輕描淡寫的姿态,她看着眼前的男子,望見他深不可測的眼眸,如幽譚一般欲将人吞噬。
她偏過頭,搭在桌上的手無意間碰到茶盞,發出一聲清脆的動靜。
“你信不信,隻要本宮喊一聲,你便插翅難飛。”
裴浔從始至終都是一副淡淡的神情,唯有聽到這句話時,陡然一笑,那笑聲裡透着幾分不為所動,他的指尖劃過趙槿的臉龐,緩緩挑起她的下颌,将她的臉轉了回來,眼波流轉間,聲調變得極其危險,像是壓抑的野獸,等待着獵物露出最脆弱的一面,低聲湊近,壓抑的、未知的,“那殿下也不妨猜猜看,在你的人到來之前,我能不能将你從這裡帶走?”
趙槿被他壓的很緊,桎梏的感覺令她渾身不适,狼性的眼神盯的她毛骨悚然,她以為這一年相處,她已足夠了解他,知他秉性,懂他為人,到如今才發現,自己所知不過冰山一角,此人比她所想更加危險。
他的尖銳若是對着旁人,便會讓人感到心安。但若是對着自己,後果便不可預料。
眼下,他所露出的每一分神色都是極為陌生的,淡漠孤傲、陰戾冰冷,似乎這才是真正的他。
她的眼前仿佛出現一個踽踽獨行的少年,一襲黑衣行走在皚皚白雪間,漫天大雪不會為他停留,周遭風雪毫不留情的往他衣袖裡鑽,他迎着寒風,冒着大雪,從最初的眉眼青澀到如今的淡漠孤冷,那是他短暫的前半生,是她永遠窺不見的人生。
溫潤柔和的裴浔仿佛是她所幻想的一個虛無缥缈的人,她渴望得到什麼,便會徹底失去什麼。
看懂他眼底難以抑制的情愫時,趙槿的神色稍稍冷卻,但依舊防備,“你想做什麼?”
“殿下這麼聰明,怎會不知?”
裴浔勾了勾她的耳墜,輕輕低喃,他嘴裡無比虔誠,行為卻十分冒犯,“面具戴久了,差點忘了自己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