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槿注意着外頭動靜,張了張口,想說卻不知從何說起,隻能道:“一言難盡。”她不知宮裡負責灑掃的婢子何時醒來,唯恐被人發現,轉頭認真的盯着阿昭道:“我想讓你幫我一個忙。”
……
宮外大雪紛飛,霜華覆蓋的亭台樓閣掩映在一片皚皚白雪下,皓然一色,輕盈夢幻。
遠離喧鬧的一處别院外,有人叩響府門。
院中侍衛應答。
拉開門後,侍衛見對方戴着一頂深色帷帽,面容都被遮蓋住了,頓時警惕起來,一雙眼來回打量對方,“你是何人?”
阿昭沙啞的嗓音響起,“替故人辦事,不知裴郎君可在?”
侍衛愣了愣,雖說這人搬出裴将軍來,可他不敢松懈,依舊擋在門前,“你有何事同我說便好,我替你轉達。”
阿昭搖搖頭,輕聲道:“不妥。”她看出對方眼裡的防備,提出建議,“你或可告知方梨姑娘一聲,我在此等候。”
風雪愈大,涼意侵入骨子裡。
侍衛想了想,随後丢下一句,“那你稍等。”
府門被關上,掠過的風将阿昭的帷帽揚起,她沉默地等在一邊,想起趙槿交代給她的事,忍不住歎了口氣。
她摸了摸懷中信封,心中亦是沒有把握。
沒一會兒,她便聽到院中一陣匆匆而至的腳步聲。
方梨一見她,便驚喜的瞪大雙眼,與趙槿的神色别無二緻,意識到這點後,阿昭心中失笑,不愧是主仆。
“你是……”
阿昭打斷她的話,“進去再說。”
二人一路無言。
庭院中的侍衛紛紛停下操練,警惕、防備的看着這麼一個不速之客。
等人一過,議論聲四起。
“這人什麼來頭?”
“方梨姑娘似乎認識他,難不成他是公主派來的?”
院中寂靜一刹,緊接着就炸開了鍋。
阿昭見四下無人了,直截了當道:“裴浔的房間在何處?”
方梨一怔,随後往一個方向走,壓抑住内心的欣喜,輕聲問:“真是殿下讓你來的?”
“是。”阿昭知道她擔心,多說了句,“殿下她暫時無恙,無需擔憂。”
方梨剛松一口氣,又想起什麼似的,接着問:“殿下是不是被扣在宮裡了?國君不讓她出來?”
阿昭還沒開口,遠處迎面走來一個人。
“方梨姑娘。”
江以遊的目光落在阿昭身上,帶着探究與抵觸,“這位是?”
他的目光隔着帷帽直直地與她撞在一起,火花四濺,帶着明顯的敵意。
阿昭不怕他看,反正也看不到她的容貌。
方梨回頭看了眼,不知該如何介紹,正猶豫不決時,阿辭低低道了聲:“一個無名小卒罷了。”
她的嗓音像在沙礫裡摩擦了一遍又一遍,生生将一副悅耳動聽的好嗓子給磋磨壞了。
江以遊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的背影。
前方不遠處便是拐角,二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方梨推開眼前房門,轉身對她道:“裴公子自上次昏迷一直未曾醒過。”
阿昭點頭,不欲多說,“還請姑娘行個方便。”
方梨沒有多想,隻要是公主信任的人,她也會無條件相信。
想到小先生的本事,她雙目微亮,或許他真有什麼法子令裴公子醒來。
她走到門外,順手将門帶上,掃清門前落雪,坐在石階上,擡頭,伸手接住一片片雪花。
在大魏,她看到過無數次雪景,漂亮的盛景年年看,年年驚豔,因為有殿下在身旁。
可這次殿下不在。
連這場雪落在眼中都覺得枯燥無味,心中煩悶不堪。
她忍不住擔心殿下冷不冷?餓不餓?
冰雪在手中消融,刺骨的寒意,鑽心的疼。
她将下巴擱在膝蓋上,頭頂落下一層陰影,擋住她面前的光亮,她不明所以,仰頭看去。
阿辭歪着腦袋朝她笑了笑,什麼話沒說,卻像是無聲的安撫。
世上總有那麼些人,她們生來便是特别的,似乎隻要她們一出現,便能讓人感到安心。
殿下是一個,裴公子是一個,阿辭也是一個。
她們本就不平凡,走的路也是充滿荊棘與坎坷。
而她不一樣,她是不幸,卻也是幸運的。從她被殿下救起的那一刻,便生活在殿下的羽翼下,平安順遂的長到如今。
殿下于她,恩深義重!
阿辭見她神色頹然,自覺坐到她身旁,視線落在院中,鵝毛般的大雪在青石地面鋪了層雪白地毯,厚厚的、軟軟的,積雪把樹枝壓彎了腰,天地間渾然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