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昭将食盒帶回宮時,看到一人坐在窗前發愣,今夜月色皎潔,大半的月光傾灑在她身上,周身萦繞的光暈給人一種不真實感,但卻讓她的面容顯得更加柔和了。
門前路被光點亮,她推開房門。
趙槿循聲望來,一眼就看見她手上提着的食盒,“手上拿的什麼?”
“喏。”阿昭将食盒放在桌上,一層層掀開,認真道:“都是他們對你滿滿的關愛。”
菜肴尚有幾分餘熱,趙槿嘗了一口,味蕾在舌尖蔓延開,酸甜的口感正合她的心意。
阿昭怕有人來,順帶将門關上。
“他們都被調走了。”
聽到這話,阿昭愣了下,皺眉問:“出什麼事了?”
“不知。”
突然調走宮裡守衛,實在不像什麼也沒發生的樣子,隻是眼下天色已晚,隻能改日再行探查。
趙槿給自己倒了杯水,微抿一口,看了眼阿昭,又快速低頭,斂去眸光,如此反複幾次,想不發現都難。
“放心吧,他如今很好。”阿昭的語氣裡帶着明顯笑意。
她臉上依舊化着那些必要的妝容,即便此時此刻屋中隻有她們二人,但深處龍潭虎穴,必須保持警惕。用趙槿的話來說,就是她原本的模樣太過惹眼,能免則免。
實際上,阿昭對長相并沒什麼概念,她常年戴着幂籬,旁人看不到她的模樣,也很難有人能近身,加上她一副粗糙的嗓音,大多數人皆以為她是男子,更不會想跟她有什麼攀扯。
“雖說前些日子他确實受罪了,但好在熬過去了,大夫都說沒事,你就不用擔心了。”
趙槿一如既往地嘴硬,“我沒擔心。”
“嗯,你沒擔心。”阿昭順着她的話說下去,“你心亂如麻。”
“你!”
阿昭見人臊個不行,見好就收,笑了笑,道:“該交代的我都替你傳達了,你就不想聽聽他有什麼話要說?”
趙槿不語。
“就六個字。”阿昭掰着手指頭示意,“珍重,珍重,珍重。”
她留心觀察趙槿神色,見她面上隐有動容,便知她并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那樣不為所動。
她歎了口氣,故意道:“要我說,這人也太木讷了些,如此來之不易的機會,他竟僅有這幾句話,啧啧啧,朽木不可雕!”
趙槿忍無可忍,擡頭道:“你的話何時變得這麼多?”
阿昭一愣,當真閉口不言了。
沉默許久,趙槿覺得奇怪,又看向她,見她露出那種類似怅惘的神情,又有些後悔。
但她一向不懂得低頭,隻能繼續沉默,口中滋味一點點變淡,徹底沒了胃口,幹脆放下筷子,坐回到窗前,海棠花在掌心盛放,像極了曾經明媚驕傲的她,但人永遠不可能活在過去。
“阿槿。”阿昭的聲音很低,喉間像被沙礫磨過一般喑啞,“你想過未來嗎?”她的話裡充滿了茫然以及不确定。
未來?
她看不到未來,就連當下,她都無法掌握。
原本她以為她已靠近了權利,能夠自己做主,但事實證明,她還是太過渺小,隻能任由掌權者控制她的人生。
“你呢?”她如是問。
“我啊,走一步看一步,至少我還有底牌,這一手催眠術也許還能助我封侯拜相呢。”
趙槿被逗笑了,真心祝願,“那希望你能如願。”一言落,兩人又安靜下來,猶豫再三,趙槿輕聲問:“你……你見過他了?”這是一句傻話。
趙槿有些懊惱,繼續道:“他們應該都有為他慶生吧?我的生辰宴那日是真沒感到半分喜悅,希望他能開心點。”
阿昭瞬間恢複自然,幽幽道:“隻怕你不在,他開心不起來。”
“什麼?”
阿昭撐膝起身,笑道:“實不相瞞,我今日也是受人之托。”
後來任趙槿如何問,她也隻道:“明日你就知道了。”
因這一句話,她一夜未睡。
可第二日她等了許久,才見阿昭的身影出現在門外。
趙槿沒來得及問明白她所說究竟何意,便被她推去梳洗了一番,稍加修飾,她重新看向眼前,銅鏡裡的人相貌平平,無甚特别,走出去也不惹眼。
她左看右看,還是覺得新奇,“你把我弄成這樣做什麼?”
“有人想見你,不然怕是寝食難安。”
趙槿震驚片刻,“你……!!!”
“别你啊我啊的,再不走,一會兒就真走不了了。”
趙槿仍覺不安,她不動,直勾勾盯着阿昭,“我走了,那你呢?”
此時已近酉時,正值宮中武衛換防,是防守最薄弱之時。
阿昭朝外看了眼,應她:“隻要你在天黑前趕回來就沒事。”
說完話,她率先走出去,趙槿隐約瞧見她從袖中取出一個類似于鈴铛樣的物什,放輕腳步,靠近守夜武衛。
僅一下,他們便僵着身子,一動不動,如兩尊石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