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浔側目看她，目光坦蕩又熱烈，琥珀色的眸子在餘晖的照耀下折射出淡淡星光，七彩流螢，璀璨生輝。

柔情自眉梢蔓延自眼角，無數的情絲将她團團圍住。那雙曾經氤氲着破碎、痛苦的眼，此刻卻呈現出包容萬象又純澈幹淨的眸光，全都毫無保留的給了她。

少年成長了，更不屑于隐藏了。

“你……不喜歡嗎？”裴浔認真的注視着她，想從她的臉上找出一絲歡喜的痕迹，可讓他失望了，似乎她也沒有很開心。

這一念頭一閃而過，青年眼中的光一點點黯淡下來。

“隻要是你喜歡的，無論再難，我都想為你尋來。”

這一字一句沉重而有力。

趙槿深切的感受到話中情意，想忽視卻始終無法做到當真不理不睬。

她眨了眨眼，脖子梗着不動，幹巴巴問：“為我？”

裴浔毫不猶豫道：“為你。”

一陣沉默後，趙槿輕哼了一聲，“你是本宮的人，為本宮做事豈不是理所應當。”

話一出口，她便懊惱不已。

于情之一字上，她似乎無法處理的遊刃有餘。若隻是一場鏡花水月的空夢，她大可放心去享受當下，但一旦觸及到真心，她便下意識退卻，總想畫地為牢，将自己禁锢，她不敢踏出那一步，說她擰巴也好，較真也罷。

風月可談，真心不可錯付。

身旁的人沒有開口，連眼神都不曾偏移，直直地望着腳下一片海棠林。

靜默的太久，趙槿不知怎麼想的，或許是心中生出一絲歉疚，又或許是藏在心中的那一抹不受控制的情意，她突然問：“你喜歡什麼花？”

裴浔扭頭看了她一眼，不過片刻，又轉了回去，輕聲道：“木槿花。”

趙槿剛松口氣，冷不防聽到這話，頓時噎住了。

“我喜歡她的溫柔善良，喜歡她的堅韌不屈，喜歡她的熱烈純粹，喜歡她的驕傲明媚……我喜歡她。”

突如其來的停頓，趙槿心髒亂跳，臉上神情僵住，連脖頸都不受控制的染上薄紅。

他分明說的是木槿花，可她為何有種奇怪的感覺，就好像他說的是自己一樣。

“我想守住這份短暫的美好，讓它變成永恒。”

青年特有的音色低醇清冽，像一壇塵封多年的老酒，隻有細細品味後才覺得回味無窮。

偏偏他又極其認真，一字一句講述着他認為最重要的事，誰都抵抗不住。

趙槿也一樣。

不知是緊張還是什麼，她一時沒有開口。

裴浔突然轉身，她的餘光注意到他深長的吸了口氣，似乎帶着孤注一擲的決絕，有種視死如歸的感覺，“殿下，你能明白嗎？”

這是攤牌了？

可趙槿沒想好怎麼應對。

往日裡的那些傷人的話他竟一句也說不出來，許是看他神情太過認真，于心不忍吧。

最後，趙槿還是落荒而逃了。

她的背影狼狽又倉皇，伴随着日光一點點消失在山的盡頭，她的影子在地面上漸漸拉長，女子提着裙奔跑的剪影輕巧又靈動。

裴浔恍惚了一瞬，等回過神，女子的身影已消失不見，他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唇角一點點翹起，眼中的光并未因她的落荒而逃而泯滅，反倒灼熱滾燙，濃烈的似要吞沒一切。

作為一個旁觀者，方梨可謂是看到了全程，她見趙槿倉皇逃跑，已經是驚得目瞪口呆了。

再看裴浔，莫名其妙的傻樂，以為他是難過傻了，心中正為他惋惜，冷不丁瞧見他一步步走來，連忙收起臉上的神色。

隻是這同情的目光還是沒能躲過裴浔的眼睛，他轉頭看了方梨一眼，笑道：“你不用這樣看着我，一次不成就多來幾次。”

他的笑容很幹淨，讓人不自覺受他影響，也發自内心的歡喜，“殿下心中有沒有我，我看得出來。”

整日的朝夕相對，他若是再察覺不到，便不是遲鈍，而是真傻了。

原先還有些不确定，但經過此事，他終于可以相信自己心中所想。

跑出一段路後，趙槿的速度慢了下來，她的背上滲出不少汗水，心跳的雜亂無章。

‘咚咚’、‘咚咚’——

周遭的車水馬龍，仿佛都成了幻影，她感受着自己不可抑制的臉紅心跳，頭一次覺得無措，擡頭望向暗下來的天空，不由懊惱方才的莽撞。

在此之前，她有些懵懵懂懂，卻從未想過這一天來的這麼快，她沒想好應該怎麼做，或者說無人教過她，面對自己不想拒絕的人應該做什麼。

她長長吐出一口氣，不知不覺，也走到了宮門外，按着原路，她返回宮裡。

在她走後不久，便有幾隊身着黑甲的武衛匆匆行走在黑夜裡。

腰間的佩刀發出森森寒氣，他們一臉肅容，目光如刃，将這夜色照如長明，不肯放過任何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