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呢。”江雪映對着陳雅唯淺翻了個白眼。
“說起來,這位是?”陳翩問。
頓時收聲,彼此眉目推搡,氣氛有一絲微妙。
沈喚笛對視上陳翩的眼睛。如針的打量還未完全消退,好在茫然化解這份尖銳。
她再次扯出笑容:“我叫沈喚笛。”
陳翩卻沒再看她的眼睛,笑容有些玩味,眉宇間的痞氣隐現浮動,最後都在一眨眼間消散不見。
沈喚笛莫名感受到一絲敵意和...熟悉?
“原來是你呀。但還真是不認識我了。”他輕笑一聲,也不顧餘下三人的一頭霧水,陳翩松開攬在淩叢宇的肩膀走向沈喚笛,伸出了手示意交好,“重新認識一下,你好,我叫陳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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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倆到來後的影響蔓延不止,這兩天林郁野肉眼可見的心不在焉。
她以為皚皚雪山應當是常年不化,刀槍不入。
就算有,也應當是那樽泥人捏的玉菩薩,挂着悲憫衆生又疏離脫凡的臉。
不安的情緒帶來的裂痕折射出些許碎片,那些碎片是那個名為”林郁野的秘密”的巨大黑洞裡不慎逃逸出的一塊。
而“娃娃親”是沈喚笛觸碰到的第一塊。
沈喚笛也有娃娃親。但那些都是出生時長輩們說着好玩的玩笑話,早在她六歲時,她就不當真了。
除了扮演過家家的時候,沒有人真的會鬧着要去當誰的新娘或誰的新郎。
現實讓人清醒,就連過家家這種遊戲于他們而言不過是痛苦的二次疊加。
可有錢人未必這樣想吧,門當戶對四個字足以吓退第三者。
而所謂的第三者,就是不知他們彼此的共同經曆,半路而來的突然的心動者。
并不站在道德高地亦或身份高地。
“啪。”林郁野的轉筆又失敗了,銀灰色自動鉛筆在試卷上炸出一個筆印,又骨碌骨碌越過兩張課桌并線,一路奔跑撞上另一支同類後回撤,停在沈喚笛的試卷上。
時間停了幾刻。
林郁野那雙手一直沒有過來領取他的所屬物。沈喚笛歎了口氣,剛要遞過去,卻見他伸了手,直愣愣地掠過,然後抓起了她的鉛筆。
小熊按動鍵的自動鉛筆,江雪映送的。
“哒哒。”小熊發出可愛的叫聲。
林郁野回過神:“不好意思”,擡起頭将小熊鉛筆送了回來,收回手拐個彎去筆袋裡另拿了一支黑色水性筆。
他的動靜有些大,兩張課桌共振。
而遺落在沈喚笛地界上的自動鉛筆受到了震動開始恍惚不定,同林郁野的眼下烏青暗藏的恍惚不定一模一樣。
“你……”
沈喚笛剛張口說些什麼,下課鈴恰好響起。
鈴聲綿延不過兩秒,林郁野就在安靜中起了身,他的速度太快以至于沈喚笛還未來得及退讓座椅。
他直接跨腿翻身過去。
有些誇張,驚得後座的鐘飛玉嘴巴大張,甚至能裝下一個雞蛋。
動作帶起了一陣輕飄飄的風,沈喚笛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僅挂在桌沿的競賽報名表一角,學校内部制作的報名表用了不太好的紙張,未幹的筆墨印在手掌心上,黑了一片,寫好的名字也模糊不清宛若被風刮過。
要找潘老師換一張報名表還是就這樣讓它順理成章地成為一張廢紙?
沈喚笛不知道答案。
她昂首看向林郁野。可下課後的學生們如湍急水流一樣,林郁野早已是融入其中的水滴,尋不到痕迹。
“欸,喚笛。”背部被人用筆戳了戳。
扭頭看向鐘飛玉:“怎麼了?”
“你和林郁野關系好嗎?”鐘飛玉頓了頓:“我看你倆偶爾也會說話,就是很好吧。”
掌心的筆墨黑印像是墨刑,提醒她曾有過的不為人知的幻覺。她收攏手指搓了搓掌心,笑容僵硬。
鐘飛玉飛速從桌兜裡掏出一張紙,沈喚笛垂下眼神,原來是運動會的跳高報名表,“可以拜托你幫我問問林郁野願不願意報名跳高?我看剛才他翻身挺敏捷的……”
嗡——
震動傳來,沈喚笛囫囵接過鐘飛玉桌上的紙,另一隻手去翻放在書包裡的小靈通。
這台小靈通隻存了姐姐和江雪映的号碼。這兩人都不屬于放學前打電話來的人。
借着書包遮擋,暗綠色屏幕光上抖動着一串陌生電話号碼。
沈喚笛抿了抿唇,将小靈通團進校服外套裡,大步邁向教室外,直至在無人的飲水機前她才接起:“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