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浣見到有元恩,立馬點頭哈腰地附和着:“劍尊,請一定要責罰她!”
有元恩穿着與平日截然相反的墨黑常服,長袍半敞,露出精壯的腹肌,白發也散開,比平時的禁欲又多了幾分張揚。
有元恩走出門欄,灰黑的眸子毫無感情地睨着,見她不說話,他加重了語氣:“本尊好話隻說一遍。”
商九塵思慮一會,覺得沒必要隐瞞,畢竟自己下山做桃花酥都是為了他,話可能有假,但心意是真。
“弟子聽聞師尊喜愛桃花酥,便下山來看看能不能做出來孝順師尊。”
“正值秋天,何來桃花?”
“鎮上有家酒樓招牌桃花釀,弟子就去試了試,好在拿到了,還找了糕點鋪學習。”商九塵指着毛浣手裡的食盒,“弟子做了很久呢,走路都小心翼翼的,怕碎了,桃花酥都在裡邊,師尊可以試一下合不合……”
話還沒說完,有元恩便道:“破宵禁還私自下山,兩罪并罰,罰棍三十,罰跪一夜長盤台并手抄守則一遍,即刻生效。”
商九塵睜大了眼睛:“師尊!”
挨棍加罰跪,有元恩這是要她半條命!
可這些都是自己為了他去做的啊,那麼高的山,不會禦劍的她爬上爬下,就連走路都小心呵護着食盒怕桃花酥碎裂,開開心心地回到萬劍山想看有元恩開心一點。
可這些,他分毫看不見嗎。
商九塵死跪在誡堂裡受訓,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讓自己的哭聲出來,背後刺痛無比,血迹慢慢浸透了衣服,星星點點,格外滲人。
棍子一棒一棒地打在身上,她的淚也一滴一滴地掉在地上。
三十棍,打醒了她的夢想。
桃花糕隻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她和有元恩,是無法冰釋前嫌的敵人。
是她下手害死沃環,而她永遠也頂替不了沃環的位置。
她隻是有元恩口中最恨的那個妖女,
等到有元恩來到長盤台時,商九塵的三十棍已罰完。
她身子瘦小,跪在偌大的長盤台中就剩一點,背脊彎曲,整個人都縮成了一團,夜風吹得她的身子搖搖晃晃,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
有元恩挪開視線,身體内無法壓制的躁動又開始肆虐,他痛苦地皺緊了眉,努力運氣壓制。
好不容易壓下一些,可身體的燥熱依舊,痛苦難耐之下他扶住了門框,緊緊閉上了眼睛。
情蠱又發作了。
情毒已經發作了幾次,前幾次還能壓制,越到後越無法控制。他毫無辦法,想到了商九塵。
情毒隻一次就會好,可這卻一直折磨着他,連靈力都無法使用,用則反噬。
他查過了,這不是普通的情毒,而是情蠱,無藥可解,隻有合歡宗的弟子的特殊血脈可以緩解。
于是,他想到了商九塵。
一想到她,有元恩恨不得一劍捅死自己來個痛快。
讓他去跟有殺業的仇人合歡簡直生不如死。
可大仇未報,他又豈能放棄。
一切隻當利用就好。
按捺不住時,他連舌頭都咬出血來。實在忍無可忍,有元恩煩躁地披了個衣服就來找商九塵,但寝室空空如也,她不在裡面。
有元恩扶着柱子,面色難看。一旁的毛浣注意到有元恩的狀态,湊近了劍尊想套近乎,“劍尊,你……”
“把盒子給我。”
“啊?哦,那個食盒吧。”毛浣把盒子給了他。
“還有事嗎?”
這麼一問,毛浣不敢再多言,提着燈籠就跑走繼續巡邏了。
有元恩看着食盒。
食盒的把手還留有少女的餘溫,不知怎麼,竟有些燙手。
想到商九塵的那番話,他覺得好笑。
他們隻是名義上的師徒,實際是水火不容的對敵,怎麼可能真的會做桃花酥孝敬自己,他倒更信要毒殺他。不過因為莫名的羁絆,她又不能害了自己。
有元恩搖頭,本想放下救走,奈何手卻不自覺的放在了食盒的蓋上,順勢打開了。
有多長時間沒吃過桃花酥了。
有元恩隻記得,沃環還在的時候吃過,是她買來的,而她走後,自己再也沒吃過。
盒子裡的桃花酥破破爛爛,碎了一地,連原本的模樣都看不清,隻能依稀從殘餘裡看到大概,有元恩皺着眉看了半天,總算看出是動物的形狀。
隻是桃花酥碎的不成模樣,扔地上都跟乞丐的吃食一樣,他嫌棄地看了半天,腦中又回蕩起少女的音容。
“……弟子可是做了很久呢,上山都小心翼翼的,怕碎了。”
可惜,桃花酥碎的不能看了,她要是知道,會很難過吧。
劍尊瞥了那個少女一眼,她抓着自己的衣擺,頭埋在陰影裡,不知喜悲。
他捏起一塊碎片放在了嘴裡。
跟過去一樣的味道,可就是多了一絲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