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界的齋院制度,起源已不可考,但隻表象來看,和現實世界差别不大。
簡略介紹一下,就是選擇一位出身尊崇的女性,讓她出家,保持兩到三年的齋戒後,徹底摒棄掉自身的不潔淨。
然後,選取四月下旬的某一天,沐浴更衣,乘坐華麗的車架,前往奉仕的神宮,在一系列莊重的儀式下,将己身奉獻給神明。
主詣是為國祈福。
漩渦水戶當初被姑婆點醒後,認認真真的看完了她能找到的所有典籍,将其中提到的諸多“公主”,進行了一個詳細的分類。
貨比三家後,她最中意的就是這個。
首先,齋院是神職,漩渦家有神社,哪怕一表三千裡,到底能拉上關系。
會比較好操作。
二,是這個制度由來太久,以至于大陸各國,都對它進行過一些因地制宜的靈活操作——
比如雷之國。
百多年前,大名子嗣困難的那段日子,他們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是從适齡的平民女子中選擇齋院的。
隻是稱号記錄為齋院代(代理齋院),意在替王女們履行責任。
有這種先例在,齋院的血統顯然不需要卡太死。
好操作X2。
至于第三……
第三就是這活兒錢多。
齋院出家,屬于為國獻身,受國供奉合情合理——
出家前有齋戒的宮院,上崗後有主持的神宮,祭祀往來有專屬的車架不說,基礎俸祿都能十倍爆殺公主。
漩渦水戶尤其喜歡那個車。
雖然為了保持平穩,依舊是用牛拉車,但齋院的車架本身很高,形制也異常奢靡。
按書上圖畫出的樣子,那車差不多得有兩人半高。
車蓋頂端要有寶石,車窗邊沿必須包金,就連車廂車轅上,也要雕琢不同的香草。
除此之外,每當出行,工匠還要用顔色應季的緞子和絹,将整座車架重新裝飾出迤逦的感覺。
但有微風吹過,必然端美異常。
現今五大國中的土之國和沙之國,都是差不多二百年沒有封過齋院了,已經習慣它不存在。
但細究他們當初停止這個制度的原因,基本都是财政困難。
尤其打仗很兇的時候,實在供不太起。
漩渦水戶:……
漩渦水戶覺得這最起碼說明了當齋院是真的很賺。
雖然渦之國挺小,人口也少,想窮奢極欲不太容易,但是——
管他呢。
鏡光齋院在拿到正式的冊封诏書後,緩緩眯起眼睛,露出了個可愛且安然的笑容。
宮院,神社,漂亮的車架。
記載中那些該有的東西,一樣都不能少她的。
這天中午,漩渦蘆名帶着一沓信箋來看水戶。
按照慣例,被封為齋院的女性,應該盡快搬去禦所,開始為期兩年的齋戒。
但前大名下台那天不是放火了嗎?
半個宮城都沒了,禦所也就剩個架子。
再說了,這封号本就是打折兌給漩渦家的籌碼,人家圖的就是那個高潔的名頭。
獨嘛居,看在新宮院夠漂亮的份上,姑且可以考慮,齋戒就是純粹的做夢了。
吃素是不可能吃素的。
念經也是不可能念經的。
——雖然室内點長明燈是慣例,但水戶嫌棄那燈冒青煙;
——雖然沐浴焚香是大禮儀,但沐浴暫且不提,焚來驅邪的那個香,是真的很不好聞。
鏡光齋院表裡如一,從來都坦然将自己的感受,淩駕在他人的期許之上。
總而言之一句話:
她雖然頂着齋院的名頭,但啥正事都不準備幹。
千金難買我高興哦(笑
漩渦蘆名進門的時候,漩渦水戶正坐在窗邊挑花。
雖然生産力限制了大時代的發展,但上層階級從來不缺少樂子。
水戶在族地時,還要想辦法自得其樂,到了現在,卻可以完全不帶腦子,在溫柔體貼的指導下,一樣一樣體驗當今流行的遊戲。
挑花就是為了做花箋的。
漩渦蘆名見怪不怪,随意走到她對面坐下,一面撚起根花枝看看,一面将信遞給了她。
“是千手家來的。”
漩渦蘆名已經看過了,沒提什麼【婚約】【兒媳婦】類的敏感詞彙,說的是正事。
所以這邊也得盡快回信。
畢竟:“我們都成功改行了,總得給盟友一個正式交待吧?”
說罷,老頭翻出壓在最底下的一張白紙。
渦之國當初的國書,隻發給了大陸各國的國主,于是蘆名親手又抄了一份,還在末尾,附上了自己現在的印信。
渦潮氏。
家紋還是那個家紋,但莫名莊重了不少。
說到這裡,老族長把紙推到水戶面前,點了點白紙的最下方,說:“就這裡,把你的也印上吧。”
漩渦水戶欣然應允。
這裡面其實有個誤會。
千手和漩渦,是同盟也是姻親。
千手佛間和夫人,看漩渦蘆名是親家,水戶屬于半個女兒,所以哪怕書面交流,用詞依舊多有親切。
但漩渦水戶不知道。
她對千手的表層印象,來自于小時候姑婆講的忍界常識——
千手就是咱家一親戚,主要擅長水土遁,血厚的不行,體術也好,當今忍界,那是能排進第一梯隊的能打!
而她對千手的深層印象,都來自誤導。
漩渦蘆名在她面前,是完全說不出【公公婆婆】一類的稱呼的,心裡超虛。
但漩渦又時常和千手有聯絡,所以但凡提起,他都會在幹巴巴的打個磕碜後,用【你舅舅舅媽】來代替。
以此類推:
千手柱間是【你表哥】;
千手扉間是【你表弟】。
漩渦水戶的家族觀念,本身就有哪裡怪怪的,被這樣說的久了,千手在她眼裡,莫名就從聽過名号的【親戚】,變成了住的比較遠的【族人】。
這倆性質差遠了。
此時此刻,看着這份回信,她不止按要求在信上印了【鏡光齋院】的紋章,還興緻勃勃的要給她舅寫個花箋。
為了表達美好祝願,花選的是萬壽菊。
漩渦水戶剛學新活兒,正新奇呢,說幹就幹,回頭就跑園子裡摘花去了。
她挎着個小籃子,認真的埋頭揪花,沒走兩步,碰到一漂亮姐姐。
她一愣。
“那是誰呀?”
長得還挺眼熟……
身後,姑媽派來的侍女稍稍躬身,莫晦如深的說:“那是大名新納的妾室。”
漩渦水戶又是一愣。
姑父這才上位三個月吧,宮都沒修好呢,先沉迷美色了?
她心頭微動,稍微調整了下對當代貴族們節操的認知。
旁邊,那侍女依舊彎着腰,狀似無意道:“說是妾室,但她本是禦廉中家裡的堂妹,在南島頗有美名,便是我們禦台所,也不能随意輕視她呢。”
漩渦水戶:……
漩渦水戶完全無視了侍女的話裡有話,靜靜的站在花樹下圍觀了一會兒。
感覺還行。
頭發烏黑,眼睛狹長,雖然柔柔弱弱的,但夠漂亮。
她看滿意了,就準備繼續摘花去,不遠處,那位妾室卻跟被什麼驚到了似的,突然婷婷袅袅的往這邊走了過來。
水戶歪了下頭,站在原地沒動。
兩邊隔到差不多五步遠的時候,女人謙卑的躬身屈膝,向她行了個禮。
“大北齋院日安。”
聲音也挺好聽的。
但在她有了明确的院号後,繼續叫齋院這個官職,本身就挺奇怪了,為什麼還要額外加個“大”?
這算是捧殺嗎?
水戶默默把頭歪了回來。
對面,女人動作頗大的往後了兩步——
就好像水戶那一米出頭的身高,歪個腦袋的動靜,真能把她怎麼樣似的。
戲多。
兩邊分開後,水戶就把這事丢到了腦後。
她本人自诩脾氣還不錯,一般二般的小事并不計較,也不會輕易想要弄死誰。
反倒是剛才一直保持沉默的侍女,這會兒開始多話了。
她大約有四十歲出頭,浸淫宮鬥少說二十年了,當下苦口婆心,說您以後碰到了那位,最好直接避開,不要叫她碰瓷了——
“但真遇上了,也不該害怕。”
說完,女人歎了口氣,幽幽道:“殿下您也長大了,要多為禦台所想想啊……”
反正言下之意,就是要教她。
要麼,你在遇到人時,借助自己的身份和年齡,為難為難她,好幫姑媽出口氣。
要麼,您就珍惜一下自己在宮城内行走的時光,借着年齡之便去和大名撒嬌,幫您的姑媽多争口氣。
“反正啊——”
漩渦水戶沒給她“反正”的機會,走在前面,頭都沒擡的說了句:
“好吵。”
侍女應聲僵住。
其實一路走來,水戶也發現了。
姑父坐穩了國主之位後,大名府的畫風故态複萌,尤其住着夫人們的地方,一股生機勃勃的宮鬥勁。
她進禦台所的院落時,姑媽正在顧影自憐。
起因是有人傳閑話。
那話裡話外,鄙薄她的出身不說,還嘴毒拉踩——
比如【忍者變來的算什麼正經貴族】。
再比如【她也不過是仆從出身,拿什麼和禦廉中比?】
又或是【武力隻能管一時,治國最重要的還是看政事】一類的話。
姑姑先頭還隻是一般生氣,但後來,這話都傳成一股風潮了,大名卻置若罔聞。
姑姑瞬間就破防了。
他這是什麼意思呢?
不在乎,還是默認了?
再加上那位南島來的姬君,今天是妾室,保不齊明天就是側室了,心理壓力大的一逼那啥。
侍女顯然深谙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看到這場景,二話不說就要上去開解她。
臨走前可能是覺得漩渦水戶還小,不懂事,就專門叫人拿了些吃的過來,打發她自己去園子裡安靜玩會兒。
漩渦水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