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鬥膽跟他親爹打架了——
居然還是沒成!
漩渦水戶看着他不好意思的撓着頭發,眼底清光微動。
在頑固的思維慣性下,忍者們雖然一直在失去,一直在死亡,但基本都是怪對手的,又或是怪雇主的,以至于她問問題時也習慣了,隻在這麼個區間設想。
結果眼前這個笨蛋小狗,居然是第一個抓住主要矛盾,張嘴就怪制度的?!
柱間:……
柱間被她奇異的眼神看的渾身癢癢,在座位上不自覺的蛄蛹了兩下。
“……水戶看我做什麼?”
語氣還有點委屈巴巴。
水戶搖了搖頭,她隻是越看越覺得,她舅舅的腦子……貌似也不是很好用哦?
在千手佛間先生的書信裡,總是有些評價自己大兒子的話。
其核心主旨,左不過是【任性】【不聽話】;
是【明明實力強大天賦卓絕,性情卻軟弱的像是無法面對忍者間該有的殘酷】。
漩渦水戶從小就不覺得忍者間【必須有什麼殘酷】——
千手柱間就算真的害怕戰鬥,在她的概念中也談不上什麼【軟弱】。
‘何況他根本就……’
水戶歪頭想了想,居然不是很會形容他。
半晌後,她隻是體貼的告訴他:“豁達是很好的,但畢竟失去了親人,我還是覺得你不必強顔歡笑,可以适當悲傷一下哦。”
千手柱間跟她同幅度歪了下頭,想了想,說:“這件事在我這,已經過去兩個月啦,已經悲傷不出來了,而且——”
他咬着筷子,坦然但平實的說,“就算消息傳來的時候,我也還好,忍者嘛,早就對死亡有所準備了,我們沒有為此沒有流淚的習慣。”
畢竟:“世道如此,我父親都并未傷神。”
漩渦水戶有一瞬間想起了三年前,傳聞水之國要打過來的那個傍晚。
她聞到血腥味就開始煩躁,偏偏大多數的族人都不以為然——
哪怕先頭部隊裡那位“緻命傷”的族人最終沒能醒過來,他的親屬悲傷歸悲傷,接受的也都很坦然。
這是一種非常讨厭的感覺。
在漩渦水戶甚至不太能理解【怅然】這個概念的年紀,她日複一日的因為類似的事情而“不高興”。
就好像很小的時候,她還成日的躺在搖籃裡,總有親切的氣息在身邊萦繞,但随着時間流逝,他們會突然消失,有的能回來,有的就永遠見不到了。
時光微頓,漩渦水戶久違的回憶起了自己對【忍者】這個詞的厭惡——
她陡然從深重的壓抑中回神時,額頭突兀的一陣暖融融。
眼前畫面逐漸清晰,她的表哥千手柱間,正姿勢不太雅觀的半趴在她的案幾前,一隻手撐着台面,一隻手伸過來,平實的覆在她額頭上。
“是不舒服嗎?”
他問。
漩渦水戶沒說話。
男孩是圓眼睛,在發育期徹底過去前,大概是甩不脫這股青澀的孩子氣了。
他的手上有不少繭,拇指還壓到了她鬓邊的碎發——
似乎是直接從自己的座位那邊跳過來的,他的衣帶上還沾了點醬色的湯汁。
漩渦水戶看着眼前的千手柱間:
雖然依舊是副男孩發育期特有的灰頭土臉,但除了昨晚一閃而過的漆黑,她奇異的、有被他身上另外的部分溫暖到。
中宮銳評曰:【可愛】。
畫面自此陷入了奇妙的靜止,兩個人定定的對視了一會兒。
柱間皺眉疑惑:水戶是很不舒服嗎?
水戶兀自走神,越看越有點想喂他吃東西。
心随意動,大中宮欣然拿起筷子,開始喂飯。
柱間一愣,顯然不明白眼前這個場景是怎麼跳的——
但是飯到嘴邊了,他條件反射就張嘴吃了。
還挺好吃的。
少年人同樣心随意動,心底生出點喜悅,眼睛便立時跟着亮了。
怎麼說。
再以“霧霭沉沉楚天闊”去形容,霧霭也是偶爾,那些沉沉的東西很快散去,其本質是一片開闊的曠野。
漩渦水戶看着眼前這雙帶光的眼睛,心情也奇異的重新平複了下來。
然後莫名其妙的隔着一個案幾,兩人可憐巴巴的分吃了一人份的早餐。
吃完柱間摸了摸肚子:“我沒吃飽。”
水戶其實也沒吃飽。
說是分食,其實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完全沒食欲,也就開始被柱間禮尚往來的塞了兩口青菜,現在回神了也覺得餓。
但另一張案幾上的菜早就涼了。
因為她之前的吩咐,今日份的早飯用豆油代替了雞油,冷掉後又一股明顯的腥味。
柱間也不在意:反正是烹調過的東西,怎麼都比兵糧丸好吃!
他正準備速戰速決,把飯刨幹淨呢,突然被水戶攔住了。
“等下去帶你去吃點心。”
她還記得昨晚那個盤子:“葛粉豆沙餅,對吧?”
千手柱間:……
千手柱間應聲歪頭,靜靜的看着她。
忍界大族肯定是不缺飯吃的,忍者們活的糙,主要是因為任務所需,但那也不代表他們特别的珍惜糧食,特别的簡樸。
所以柱間這下發呆,也不是舍不得那份冷飯——
他在短暫的停頓後,突然就笑了,然後堪稱笃定的說:“水戶對我變親切了。”
“最起碼比昨天親切!”
漩渦水戶:……
漩渦水戶有一瞬間懷疑他是在陰陽怪氣——
但仔細一看,笑容還是如出一轍的純粹,說完後眯起眼睛的瞬間,甚至有點得意的小雀躍。
還是可愛。
于是一閃而過的尖銳情緒還沒成型,就自然而然的消逝了,水戶也眯着眼睛同他一起笑了,輕飄飄的反問說:“是嗎?”
她極自然的擡手,克制住了一閃而過想要揉他頭毛的沖動,半道轉向,給柱間表哥(表哥重音)整理了下鬓邊半長不短的頭發。
耳側往下就是頸側,緻死部位。
柱間同昨晚一樣,條件反射的繃緊了肢體,生理上特别想躲——
但眼底光芒一閃而過,少年人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最終隻抿了下嘴唇,再次選擇了不動。
這份堪稱主動的體貼,沒當過忍者的水戶完全體會不到。
說實話,想象中的“揉頭毛”變成理頭發,以手感言也就能過個幹瘾。
水戶理了兩下,覺得不太對勁:他這個……算是河童頭啊,還是西瓜頭啊?
半長不短的,梳也梳不住,紮也紮不起,再加上發質細軟——
在室内還好,室外的風一吹,滿頭細絲唰唰亂飛,糊在臉上簡直見牙不見眼。
不過手感倒是真不錯。
千手柱間就安靜的低着頭。
女孩子的力道挺輕,而且柔軟,她的指腹上别說繭子了,連點老皮都沒有——
而且溫度遠比男孩的低
——偶爾碰到他耳廓時,感覺跟要下大雨前、猝不及防落在皮膚上的那一點水滴差不多,點的人忍不住就想一激靈。
刺歸刺,但……好像還挺舒服?
柱間叫她摸了兩下,雖然警戒中半邊身體都繃的有點麻,但也不讨厭,等她要拿走時,還特意阻了一下,示意想摸随便——
然後跟小動物蹭毛是相互的一樣,他也反手碰了下水戶側垂的發尾。
嗯,是熟悉的手感。
千手柱間下意識覺得胸前的衣服熱了一下。
他在那挂了個荷包,打小就挂着,不懂事時,有一下沒一下的揪着玩,懂事了,閑着無聊也會看一看。
忍者的盔甲常換,忍具也常換,他身上少數能一直跟随的東西,也就是那個裝着一束紅色胎發的荷包了。
後來上戰場了,他還當護身符用過呢!
幾年下來,實在是養出了一些肌肉記憶or心理依賴,他輕輕握着這束發尾,沒由來的生出一些使人困頓的安全感,當下不自覺的眯起眼睛,身邊飄起了小花。
啊,不行。
這樣下去等會兒就該犯困了!
千手柱間振作精神,松開了手後,開始跟水戶比劃,說我父親本來準備讓我接手族務的,所以我幾個月前正式開始留頭了——
他想象了下父親頭發的長度,在自己腰側一劃拉:“要留到這裡呢。”
“這樣啊。”
水戶聽罷捧場的表達了一下驚訝,試圖想象:
想象不出來。
他這一蹦跶,青瓜蛋子味更重了,水戶再想二十年後,也隻有那雙漆黑的眼睛是清晰的,其他面目一概模糊。
大中宮不厭其煩,試圖給模糊的影子套上一頭及腰的長發,沉思的太過投入,回神時居然過了大半天。
其實後半截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也許是昨晚睡眠質量确實不高,走神走着打起盹來了?
原因不重要,現在問題是她晾到客人了!
說好的點心也沒有去吃……
漩渦水戶啧了一聲,轉頭,意外的發現:千手柱間居然沒有什麼負面情緒。
他也跟着換了個省勁點的姿勢,半倚在案幾前,手指無意識的繞着水戶的頭發,定定的對着正堂前挂着的那副地圖發呆——
那是個挂飾,鹿皮制,做舊,還沒有坐标尺。
但地圖就是地圖。
火之國,雷之國,土之國……
千手柱間看着像是同樣是在走神打盹,但眼睛落在圖上的個别點時,卻奇異的顯出一股暗沉。
漩渦水戶直覺感受到了昨晚曾觸動到她的東西,再次出現在了他眼裡,心底沒由來的生出了一股堪稱毛骨悚然的興味——
——她有一瞬間,想重現早上那個姿勢,讓現在這個表哥半趴在身前,然後好好的摸一摸他的發頂。
‘但是不行。’
‘這是哥哥,不是狗狗。’
‘再說我都答應爺爺了……’
漩渦水戶挺沒趣的垂眸笑了一下,然後擡手,猝不及防的扯了柱間一把。
不知道在想什麼的男孩被拽的一歪,“哎呀”之後并不生氣,反而立刻對她露出了笑容。
漩渦水戶喜歡這個笑容,但是……
啧。
大中宮整理了下衣袖,扯着人站起來,說在室内呆久了也怪無聊的:“我帶你去看看風景吧。”
渦之國的宮城是很漂亮的。
雖然錢不能跟五大國比,可發動的勞役人口也不能比,但宮城建後半截的時候,渦之國已經是禦令國守大中宮說了算了——
所以後半截建設靠了不少土遁術。
翻地,塑性,硬化。
不止減少成本,還從根源上擴大了建築框架,挑高都是傳統日式建築的兩倍多。
就這樣繞了大半圈,停停走走的,他倆也沒人先說膩。
繞完宮城差不多是傍晚,按照建築規制,這裡也有類似天守閣的地方,是大名接見公卿,議事的場所。
不過大名早就寄了,現在在這裡做主位的,是漩渦國守大人。
也就是水戶她爺。
爺爺昨晚是真的守到天亮,處理後最後一個醉鬼才去睡覺。
因為做了一些和千手同歸于盡的噩夢,精神狀态異乎尋常的差——
要不是大朝會提前定下了改不了,他高低要擱床上躺兩天緩緩。
漩渦水戶敏銳的停下了前進的腳步。
她覺得她爺想請假。
漩渦本質都不是愛幹活的人,或者說他們愛出任務,但不喜歡繁瑣的公文。
過去是族長責無旁貸,但今天這個場合,大中宮總覺得她一露面,那漩渦老國守就會立刻抱病退散,然後把工作甩鍋給她!
别覺得危言聳聽,真論起來,她爺現在的工作,本質都是水戶甩鍋過去的。
她是祖師爺,她感覺肯定對。
偏偏千手柱間很感興趣——
他感知能力也不弱,還走在廊前,就聽到了室内大臣們争吵辯議的聲音。
水戶沒拉他,證明話題本身不是什麼機密,他仔細聽了聽,關鍵詞似乎是:
“換錢所?”
有人拿着文書大聲抗辯,似乎是非常想要讓換錢所進來。
柱間聽的一愣,轉頭問水戶:“渦之國之前沒有換錢所嗎?”
水戶說:“當然沒有啊。”
渦之國畢竟太小了。
以忍界劃分勢力範圍,即【某個地域範圍内隻能有一個大族】的潛規則來看,渦之國這座小島,甚至不夠格容納漩渦一族。
國家小,人少,忍者更少。
平日裡沒有不長眼的鬧事,而漩渦出任務也基本在火之國,主要和千手合流。
哪怕有用的到換錢所的地方,也走的是火之國的線。
柱間心說這樣啊。
他之前就覺得,漩渦是足夠權勢滔天,才能在一國貴族之上還活的自由自在,現在看看,渦之國果然徹底變成被忍者操控國家了——
“因為忍者做主,才準備讓行方便的換錢所入駐?”
水戶被他問的莫名其妙,半晌後,笑着說:“反啦。”
逐漸接觸到忍者世界的渦之國貴族們,是很期待換錢所入駐的,漩渦家的老一輩也習慣了,正贊同着,但是……
“但是我不準備要它們哦。”
就是因為期待的人太多,氣氛已然烘起來了,她這波堪稱違逆民意的拒絕,實行頗為艱難——
為此她特意躲在了背後,把頂在前面的事情,交給了傳言中威望日隆的爺爺。
漩渦蘆名雖然不懂她為什麼拒絕,但很配合,兢兢業業的拒絕了他們半個多月了。
公卿忍者都很費解。
柱間也費解。
“為什麼不要啊?”
他擡手,動作小小的揪了揪水戶的袖子——
在千手少族長的認知中,換錢所是個不錯的服務機構。
可以挂懸賞,可以下任務,個體戶靠它撿剩飯吃,似他們這樣的忍界大族,也靠它買些情報,偶爾發個“江湖追殺令”什麼的。
“尤其它還可以兌錢。”
水戶被他狗狗祟祟的神态搞的有點想笑,但他這個問題的重點,就是換錢所這個機構——
它居然可以兌錢!
【兌錢】這詞重音加粗。
漩渦水戶其實不太記得細節了,真論起來,她上輩子也不是學相關專業的。
但潛意識裡,她總還記得一些模模糊糊的常識:
換錢所,茲好比是個承擔了經濟職責的跨國資本,但資本是不負責任的——
資本論告訴我們:資本選擇付出心力承擔運營,必然是因為有利可圖。
換錢所的這些個職能,和銀行、郵局、甚至是警務通緝系統都有重合,但在漩渦水戶模糊的印象中,這幾樣,分明都是國營的。
國營,意味着歸屬于權力中央。
換句話說,歸屬于她。
漩渦水戶當初對白蓮描述當權者的話,此時,也可以完美套用在她自己身上。
即:隻要确定是該屬于自己的權力,就絕對不能下放分薄。
套用到當前這件事上,就是哪怕違逆衆益,哪怕不讓民衆享受那份便利——
她也不能輕易将其交付給什麼換錢所。
漩渦水戶雖然知道一些經濟規律,也隐隐記得一些金融危機的例子,但換錢所這幾百年來兢兢業業,還真就沒做過什麼割韭菜的事情!
就很糟心。
大中宮無法舉例說明,擁有着這些隐形職權的存在,一旦搞事,能造成什麼樣的危害,苦了兩天後,幹脆不解釋了。
——反正是封建時代,統治者的個人好惡,完全可以淩駕于國家之上。
她就說“我不喜歡它們”,剩下的讓爺爺去吵就可以了。
聽完一些捎帶删減的感慨後,柱間十分譴責的看了她一眼:
好任性!
漩渦水戶瞥他一眼,并沒有從那雙溜圓的眼睛中,接收到任何憤怒情緒。
她隻是幾不可查的斂了下眉目,心說你真的好像小狗哦,想摸。
藏在袖子裡的手指不自覺磨蹭了下。
不過說到狗……
大中宮稍稍側了下身,隔窗遠眺後山:今天貌似十五,是不是又到五天一輪,該去見見姑父的日子了?
她的指尖莫名更癢了點,那邊廂,柱間兢兢業業的聽吵架,還隔三差五就要擡手揪她袖子一下——
漩渦水戶:……
漩渦水戶心說你這都是些什麼耐不住寂寞的小狗反應啊,問題這麼多,我答了你給摸嗎?!
沒一會兒,水戶甚至讓他揪的有點生氣了。
等到屋裡差不多散會的時候,大中宮恨恨的從從柱間手裡揪回了自己的袖子,放任他去找爺爺追問細節,轉身便離開了天守閣。
她去了宮城後苑。
渦之國宮城的後半截在山上,偏左的地方是北政所,也就是姑媽的地方,南邊住的便是大名,
南苑不大,但是建築群海拔最高的地方,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最“尊榮”。
怎麼說。
姑父現在雖然隻是個花瓶,但兼具着玉玺般的合法性,所以除了在情緒價值上對他吝啬,該給的物質待遇一直不錯。
此時夕陽西下,反而溫度正好。
渦之國的大名殿下坐在院落中的葡萄藤下,無可無不可的看着一些已經被審閱過的文書。
大名不能全無存在感。
為了表示漩渦攝政的合法性,大名每個月都會固定的向民衆展示一些自己人身确實很自由的痕迹。
比如:在一些本就批複好的文件上,寫下各類贊同意見。
國主殿下本身并不蒼老,這幾年纏綿病榻,變的有些清瘦,但貴族代代優化出的血統在那裡,哪怕憔悴,也并不難看。
不。
不如說這種憔悴,反而更符合脫胎于中古日本的侘寂審美。
黃昏時分暖色的陽光,落在人身上後卻意外的并無觸動,大名一頁一頁的翻動着文書,安靜的仿佛身後的樹。
直到他聽到了腳步聲。
男人應聲擡眼。
門廊邊,漩渦水戶正好停在光影交界處。
她同樣看到了棚架下的青年,半晌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歪頭,笑了。
“姑父好呀。”
是他記憶中熠熠生輝的紅色。
齋宮殿下笑容安然,眼底卻帶着奇異的燦爛,這仿佛長久隔斷在宮城整體之外的寂靜角落,突然湧上了一股熱氣——
陰冷的風和無形的隔斷同時消融,國主殿下看着那道影子,終于久違感受到了太陽的溫度。
門廊邊。
他的太陽又靜靜的看了一會兒,直到落日隻剩餘晖,才欣然上前兩步,停在了他身前案幾的一側。
“起來。”
女孩指了指他身下的卧榻,說:“我現在要坐這裡啦。”
青年應聲起來。
漩渦水戶出現在南苑的時候,這周圍是沒人的——
水戶上班打卡就挺煩的了,并不願意被旁觀。
大名是純算日子,每次到第五天,清早就在期待中會把侍從們打發走。
水戶撩着衣服下擺坐下,稍稍拉近了些擺在塌邊的案幾,然後又比劃了下相對高度,覺得和早上差不多。
于是滿意的笑了。
旁邊,青年幾不可查的垂下了眼簾。
在看到她坐在自己剛才坐的地方後,他錯覺般的感受到了一陣體溫的交融,帶着奇異的病态輕輕吸了口氣——
再擡眼,便看到女孩拂了拂耳邊的紅發,然後擡手,指了指案幾前的青磚。
她好脾氣的招呼他說:“姑父跪到這裡來。”
漩渦水戶用食指扣了扣案幾的邊沿:“然後手撐在這裡,躬身往前趴,腦袋——”
她比劃了一下眼前中間,耐心的說:“停在這裡就可以啦。”
怎麼說呢。
表哥畢竟是表哥,不是狗狗。
偶爾挨挨蹭蹭,是表達友愛親切,但真想像撸狗一樣随意揉人頭發,果然還是得靠别的。
漩渦水戶懷着一些姑且能稱之為期待的東西,耐心的等着眼前的男人跪好。
一陣衣服磨蹭在地上,悉悉索索的聲音。
不久後,夕陽西下,落日的餘晖徹底被星夜取代。
爬滿了葡萄藤的棚架下,有人聲音溫和的問:
“跪好了嗎?”
“嗯。”
星光落在地上,一隻白皙柔軟的手探出植物纏繞投下的陰影。
女孩子雙手合十拍了下掌,彬彬有禮的說:
“那我開動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