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肌肉緊繃到極限,就會自然而然的開始痙攣。
漩渦水戶滿腦子别人,也就沉思間隙裡撥冗看了他一眼,完全沒當回事。
而在她目光挪走的下一秒,這人被額前長發陰影遮了一半的眉眼,突兀的變做了黑影中的兩個白洞,須臾出現,又須臾消失。
黑絕也是日了狗了——
是的,黑絕。
雖然誕生于大筒木輝夜的怨念,底層邏輯就是想盡辦法解開母親的封印,但具體到人格上,黑絕一直是個很有主觀能動性的獨立個體。
他也是要搞事的。
這項搞事業務自千年前而起——
那會兒六道仙人還在忍界大路上行走呢,能擱他眼皮子底下陰了他倆兒子,哪怕最終沒能破解封印,也很讓人過瘾了。
但我們的重點是之後。
阿修羅和因陀羅那一輪雖然失敗了,但他倆的查克拉會轉世,森羅萬象合二為一什麼的,隻要有耐心,總是有機會的。
但怎麼說呢。
機會總是一閃而逝的。
于是在短暫的爽了一下之後,局勢陡然一變,仿佛誕生了一款可以命名為【六道模拟器】的單機遊戲。
黑絕就是那個倒黴催的玩家。
為了守一個陰陽遁的可能性,他幾乎放棄了一切其他需求,就擱千手宇智波兩家附近呆着。
那時外道魔像還在天外,白絕是沒有的。
偏偏除了千手和宇智波,六道的後裔還分出了漩渦啊,日向啊,輝夜啊各種家族。
然後這些有可能誕生出阿修羅和因陀羅的家族,還天南海北的,完全不在一個地方住。
在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黑絕隻要顧此,就會失彼——
雖然他有試過用分身術兼顧,但效果也不行。
随着封印術逐步演化,感知忍術也慢慢成了體系,黑絕除了本體出馬,借特性神出鬼沒,根本沒法像設想中一樣,長久的停留在這種大忍族的族地範圍内。
客觀限制不提,主觀的問題也有很多。
首先,想讓阿修羅和因陀羅的力量覺醒,需要轉世者擁有一副健全的身體。
于是一方投胎有殘疾or天賦不行時,他就得想辦法趕緊把兩邊都殺了,手動提前下一次轉世的時間。
然後,力量覺醒還需要環境的影響。
——仙人體不說了,仙人眼不受刺激怎麼開眼?
考慮到這次不行,還要給下次留機會,他不能走滅門路線,隻能搞各種微操,讓仙人眼的人生充滿各路坎坷。
如果拖到一定年限,瞳力還是不見天花闆,那他就得再把兩邊都殺了——
其實隻殺一邊也可以,這對兄弟的查克拉似乎會追随對方,一個死了,另一個也很快會衰弱。
但那會兒黑絕還不知道。
他隻能親身上陣,各種夜探忍界大族,各種铤而走險殺人,各種被當做對家間諜,各種被攆成狗,在艱難的求生夾縫中,手動加速轉世頻率。
摸着良心說,這千年來,他為阿修羅和因陀羅傷透了腦筋,不行就殺,不行就殺,哪怕偶爾看着有點希望的,也可能突然就死了——
比如天災人禍。
當時黑絕還派了個分身在附近,那火山爆起來的時候,他是和因陀羅(第XX代)一起沒的。
而一旦發生類似的事,就等于十幾年白耽誤了,不過,你以為這就是極限?
在阿修羅和因陀羅的轉世都沒有問題之後,黑絕還要想辦法,讓他們産生接觸,結下因緣,然後在因果促使下,達成他想要的森羅萬象。
其間,有可能直到打起來了,才發現兩人的天賦不夠均衡。
有打着打着,(在計劃開始執行前)一方就把一方殺了的。
甚至還有認識到一半,大陸忍宗開始混戰,兩邊都被家裡叫回去傳宗接代,然後在封閉起來的族地裡一呆大半輩子,再也沒能見到的!
那種程度的戰時封閉,你就别說進去了——
要不是黑絕蹲點過幾百年,他擱那過去,都意識不到那裡有個隐蔽起來的村子!
那一次,黑絕是生生等到兩個人壽終正寝,耗了整整四十八年,才能重骰下一把。
總之。
說多了都是血淚,他總歸是堅強的活到了現在。
時間拉到現在。
這延續了千年的苦難,終于在宇智波斑開眼那天,亮起了曙光——
他覺得斑就是能達成宿命的那個人!
你可以将這看做一種直覺,也可以将其歸類為他骰了八百次模拟器、看過八百個阿修羅後培養出專業眼光。
反正在甩拖了這個模拟器遊戲後,黑絕終于可以思考解封儀式中的其他的事情了。
比如說:場地。
想救大筒木輝夜并不簡單,他需要輪回眼,需要召喚外道魔像,需要收集九隻尾獸。
但當前這個年月,尾獸神出鬼沒,在人類的曆史典籍中,被記錄為【兇暴又無常的神明】——
找都不好找,何況是抓。
原作的時間線上,哪怕開了輪回眼,光研究陰陽遁的時間,就熬完了宇智波斑一輩子,還是他死後換了帶土,才去忽悠了曾經分析崩離的曉組織,吞下夾縫中的雨之國作為據點。
這回情況稍微有點變化。
黑絕長年監控着六道後裔家族,其中幾年前就有一條标紅的重點:
【漩渦掌控了一個國家】。
和他們在原作中圖謀的雨之國比,渦之國孤懸海外,隐秘性更好,地盤也大——
何況在黑絕看來,漩渦作為羽衣的後裔,生來就是有罪孽的,合該為母親的歸來,支付一些代價。
正好阿修羅和因陀羅各自進化着吧,他先去忽悠個漩渦,把準備工作做了。
黑絕中意的目标人物,是大中宮漩渦水戶。
這個目标不是亂定的——
人言三歲看到老,黑絕當年也算是看着漩渦蘆名出生的,知道這個人賭性沒有那麼大,所以帶着漩渦半道上拐去篡位,必然另有其人。
結合渦之國的狀況做個排除法,八成就是漩渦水戶。
而黑絕選中她的第二個原因,是客觀存在的查克拉特性。
我們前頭寫過,漩渦一族的血繼,從來沒有明确的酷炫大招,都是樸實無華的純天賦加成。
神樂心眼啊金剛封鎖啊,看着像技能,本質都是忍術,要另外花心思練的。
同樣,他們家的血繼産生變異時,畫風也是一樣的樸實。
沒有大招,沒有新遁術,眼睛不變顔色,臉上也不長什麼花紋——
隻是查克拉自帶一種特性,先天就很能壓制尾獸。
眼下這個這年頭,人幾百年可能都見不到一根尾獸毛,這種特性也顯不出什麼異常來,有時當事人自己都發現不了,一輩子唰一下就過去了。
和當前仿佛隻存在于記載中的萬花筒寫輪眼,還有骰了八百次才有一次的木遁不一樣,漩渦家的特性,向來穩的一逼,每隔三五代必出一個變異的,到漩渦水戶和旋渦玖辛奈這裡,甚至隻隔了兩代而已。
黑絕覺得這正好。
漩渦水戶會想搞事,說明她有權力欲;
她搞完事了給自己封高位,說明她還追求名望享受;
再加上這個現成克制尾獸的查克拉屬性,她簡直從生理到心裡,完全就是為了幫黑絕掃平障礙來的!
具體計劃也并不複雜——
人的思維是有慣性的,他現在的思路,就和原作裡忽悠斑是差不多。
首先,把人的目标扭曲掉,引導你走極端。
——原作斑是想要和平,這裡漩渦水戶可能是想要榮光和權力?
接着,用各種似是而非的線索,讓你自己找出所謂的“解決辦法”。
——漩渦家沒有六道石碑,但北島大神社有納面堂,那個地方的曆史,其實長的也挺不可考的。
最後,他再搞個能過明路的身份出來,直接和目标接觸,實時監控,推動計劃走向。
——擱原作時間線,黑絕選的身份是宇智波斑的執念化身,靠一嘴“我就是你”的話術,成功取得了信任。
在漩渦這裡其實更簡單。
北島納面堂裡,那麼多莫晦如深的大面具,他完全可以說自己是哪個面具——比如屍鬼封盡面——裡的死神。
這種身份,逼格夠高、來源可靠,和漩渦家淵源深厚不說,還不怕本尊來拆台(死神本人是不會說話的)。
漩渦水戶現在還不到十二歲,就難纏程度而言,和原本時間線上老出了疑心病的宇智波斑,完全不是一個級别的。
黑絕覺得這把穩了。
他現在渦之國潛伏一月有餘,認認真真探聽消息,後又花費了一段時間,在北島神社裡一通布置,自覺已經萬無一失了後,淡定的潛進了大名府。
大名府是有結界的。
大名府内,宮城還有一層,這個程度的結界雖然擋不住黑絕,但能發現他的痕迹。
怎麼說呢。
黑暗裡的東西是見不得陽光的,黑絕本來就沒有和六道族裔正面剛的實力,所以對他來說,失去苟權,就等于失去了解封母親的可能。
他在附近貓了快半個月,最後是在千手一族到來,漩渦為了迎客關掉了部分術式時,才成功潛進來的。
他的目标是渦之國大名。
雖然因為政|鬥時輸掉一局,所謂的國主,已經徹底變成了吉祥物,但以本世界固有的觀念來講,隻要正統性還在一天,他就有翻盤的可能!
黑絕準備接手一下這份正統性,先給漩渦水戶加點緊迫感,畢竟——
想要激化一個人的内心,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傷害她在意的東西。
但是。
是的,這裡有但是了。
但是黑絕想着,他要想篡奪大名的身份,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得到他完整的人生記憶。
所以精神附身不行——
這個術的本質,是全面壓制原主精神,像操控傀儡一樣操控他的身體。
幾十年後四戰時,黑絕就用這招次第陰到過宇智波帶土和宇智波斑。
黑絕斟酌再三後,決定和大名進行精神融合。
就……
該怎麼形容那種感覺呢?
過去千年裡,黑絕吞噬掉的人類數不勝數,精神繁雜痛苦有之,平安喜樂有之,憤憤不平有之——
似大名這樣式兒有病的,雖然少,但也不是沒有。
可過去,作為卯月女神誕生千年的怨念集合,這區區幾十年的遺憾,他輕輕松松就能給吞噬磨滅掉。
偏偏當前這個景下,為了規避宮城内三位數朝上、人均感知系的漩渦,他必須先把大名的精神體留着——
遇到漩渦水戶或是漩渦蘆名時,甚至需要下潛的更深,任由他做主導,才能成功隐藏住自己。
所以黑絕坐蠟了。
一開始,他隻是共享記憶,同步了感官,借着大名的眼睛和身體,感受這個位于宮城一角的狹隘世界。
但此世界尚未成體系的心理醫療知識,也不會告訴一個千年老古董,當一個人的心理疾病發展到一定地步後,也是會引起生理上的器質化病變的。
好巧不巧的,渦之國大名就是這狀态:
他的記憶力選擇性變差,習慣性失眠,有神經性的哮喘,貌似很頑固的性|功|能|障礙,和機械性的味覺失調。
精神融合有點雙向共鳴的意思,黑絕在準備讀取大名的記憶時,意外洩露出了些自己記憶中淺薄層的事情。
比如【千手表哥來了】。
比如【漩渦和千手有婚約】。
黑絕當時是沒有意識到嚴重性的——
他察覺到洩露後,第一反應是收縮自己,生怕精神波動大點,就把這個脆弱的人類給擠兌成腦死亡。
等緩過勁了,他又自己給身體上了個記憶模糊,試圖讓大名以為那些“和千手有關的消息”,是他自己白日裡聽來的。
術剛放完,他還沒松口氣呢,一股奇異的窒息感瞬間盈滿了胸腔。
大名哮喘犯了。
黑絕:……???
這個感覺也是夠新奇的,生理上同步缺氧就算了,精神裡黑絕也隻能蜷縮着,任由大名的思緒一波一波沖擊自己,被動共感了一堆更窒息的情緒——
他就仿佛進了個滾筒洗衣機,被洗了一宿後,滿腦子缺氧後遺症,隻剩下一片一片灼眼的鮮紅,和堪稱病态的憎恨。
【姓千手的為什麼不去死?!】
怎麼說呢。
因為他本人對阿修羅家,也是一種此恨綿綿無絕期的狀态,所以在這個念頭自然而然湧現出來的刹那,黑絕甚至都沒意識到,産生這份情緒的主體——它并不是自己啊!
但在當時,黑絕還覺得挺無所謂的:
反正是個暫時的身體,能用就行了。
他準備從今天開始,促進這個身體每晚進行深度睡眠,等精神狀态沒有那麼脆弱了,再開始反向操控他。
于是這天白天,黑絕就安安靜靜的當着這個身體不存在的訪客,同大名一起吃了早飯,看了文書,用藥喝水,然後卡着點,吃了一顆他枕邊盒子裡的糖。
黑絕發現這個身體現在貌似隻有吃出甜味了。
而且不是菜裡的甜味,非得是從這個盒子裡拿出來的,方形金平糖才有的甜味。
就……好病啊。
差不多一天過去,黑絕已經大概習慣了這具身體的感官,但在夕陽西下的時刻,他眼前忽然亮了一下。
具體很難形容那種感覺。
隻是一點似是而非的腳步聲,遠的可能還隔着兩道宮牆,但在它響起的同一時間,大名原本一片灰白色的病态視角,慢慢出現了應有的色彩——
就好像他背後那株葡萄藤,從暗沉混沌的深灰色,一點點蔓延出了綠。
同時,就連他已經鈍化掉的感官,都重新察覺到了深秋應有的涼意,皮膚像是陡然活過來了一樣,因為應激出了些雞皮疙瘩。
黑絕在同步的感官中毛骨悚然,明明什麼都沒看到,就仿佛已經在激烈的期待中,品味過了無憾的一生。
呼,呼,呼。
身體再次開始呼吸急促。
黑絕正想了說别了吧,哮喘好煩的,下一秒,這個征兆就被心底源源不斷的期待壓平了,大名的大腦皮層可能自動分泌了什麼成分——
多巴胺,歡欣因子,腎上腺素。
總之,那一瞬間,心理影響生理,生理反饋精神,感官同步下帶來的滿足,幾乎讓生自怨念的黑絕原地卡了下殼。
失控,陌生,使人恐慌。
偏偏現在漩渦水戶就在門邊,黑絕隻能更謹慎的潛伏在意識深處。
說難聽點,他第一下都沒有看到漩渦水戶的臉。
是的,以人類的眼睛看目标,雖然理智知道那是個人,但器質化的大腦處理畫面信息時,反饋回來的就隻有一片鮮紅。
一片遊動着、閃耀着、炫目又燦烈着的紅。
原本就不正常分泌的巴多按,瞬間濃烈到了峰值,黑絕感到到了一股可怕的習慣成自然,整個人的精神體都被帶着一起倏爾升上了雲端——
他百多年前吞噬過一個嗑阿|芙|蓉|藥膏的人,吸飽時也就飄飄然到這種程度了。
這顯然不正常!
過去漫長的馴化史中,人類靠鞭打,教會了馬要拉車,靠牽鼻環牽引,教會了牛要按固定的方向耕地。
于是哪怕鞭子空響,馬也會準備前進,風吹鼻環晃的厲害時,牛也會跟着轉向。
這種刻意培養出的行為,已經成了印刻在肉|體上的記憶。
可怕的是,這種慣性記憶黑絕也有——
他無上的、悲憫的、同樣也是可憐可歎的母親。
在冰冷孤寂的高天之外,隻能日夜遙望着這顆星球的月亮,每當冷白色的月光布滿大地,黑絕總是痛徹心扉的,像是看到了母親綿綿不絕的眼淚。
【肉|體是禁锢靈魂的監獄。】
這個世界沒有柏拉圖,所以沒有人說過這句話。
但此時此刻,純以黑絕的感官論,大名的身體就像個恐怖的禁锢機器——
不過稍一錯神的功夫,不過在共鳴中短暫的想起了下母親,他被代入的程度就摧枯拉朽般的無法挽回了,以至于眼裡那團紅色火焰的邊沿,已經泛起一點點熔金般的亮光。
好明亮啊。
在一片虛假的溫暖與滿足中,黑絕終于看到了漩渦水戶的正臉。
她這個長相是很熟悉的。
事實上,整個漩渦一族長相風格都很穩定,純血是清一色的紅頭發,大眼睛,輪廓柔和又明亮,哪怕混血的不是紅毛,那股生機勃勃的勁也很好認。
漩渦水戶長的很好看,因為生長環境不同,從儀态到氣質都和過去的女忍者相去甚遠——
但隻以五官論,并沒有跳脫出這種類型。
因為年紀小,杏眼還偏圓,她甚至要更嬌俏可愛一些,看着就是個小朋友。
但此時此刻,隔着一重被扭曲過的視角,那孩子就像被活化了的火焰一樣——
她依舊很孩子氣,卻漫着奇異的熱度。
她說:“跪到這裡來。”
彼時,黑絕還在震驚視角差異竟能如此之大,全然忽視了心底自然而然的生出的歡欣和滿足。
茫茫然走神回來,才發現:似乎是她的命令肯定了他的存在,以至于這具身體性|功|能|障礙,都短暫的恢複了一下。
黑絕:……
黑絕跪在案幾前仰望“太陽”,有一瞬間想說抹殺掉大名的精神算了——
普通人沒有查克拉,就算精神波動産生了變化了,也沒那麼容易被發現,隻要他吞記憶的幹淨點,總是能把身份掩蓋過去的!
這一秒,他姑且還能殺心皺起,可當那隻柔軟的手碰到他耳廓的瞬間,整個精神世界都空白了一刹那——
黑絕什麼都沒反應過來,回神時,就好像時間平白空走了一刻鐘,他的思緒随着大名一起,主動斷開了連接。
磕在冷硬石闆上的膝蓋;
連綿吹過的晚風;
因哮喘一夜而刺痛的胸肺;
在這短短的一刻鐘内,黑絕也不不知道身體分泌了什麼來欺騙自己,總之隻剩無盡的安甯和溫暖,就連耳畔延續了千年母親怨念,都被短暫的隔絕掉了大半。
當太陽将手拿走時,他都不确定自己是否短暫的展開了收縮的精神,露出了真正的面容。
大名盯着她遠的背影看了許久。
黑絕藏在這句身體裡,和他看了一樣久。
一刻鐘的影響尚有殘留,黑絕靜靜的聽着腳步聲遠去,一瞬間甚至想要延長呆在這具身體裡的時間。
等壓下一時沖動回神,黑絕不怎麼意外的發現:大名依舊沒有站起來。
黑絕設想過這種情況——
渦之國這位大名,顯然是被人為操控着病成了這副樣子,隻能依靠她的命令獲得肯定,再依靠肯定,汲取自己存在的安全感。
面對熱烈又冰涼的太陽時,屈服、跪拜、仰望,都能使他獲得心靈的平靜。
這會兒人才剛走,空氣中依舊有紅色殘留的氣息,多跪一會兒回味下也是正常的。
但現在的問題就在于,黑絕回神的時候,大名雖然沒有站起來,可也不是跪着的——
——這位體弱的國主,約麼是爬着繞過了擋路的案幾,正坐在長榻前的地上,以一種及其平和的神态,将整個上半身,都攤在了榻邊尚留餘溫的絨毯上。
大名慵懶的半睜着眼睛。
黑絕潛藏在精神深處,免不了同步的回憶了一些居高臨下投來的視線,今天難得不輕不緩的碰觸,和一貫極為吝啬的溫度與聲音。
黑絕:……
黑絕:瑪德這身體絕對不能要了!
說是絕對不要了,但身體也不是說換就能換的。
為了以防萬一,他将本體留在了大名這裡,分割出支體在附近找人。
這個還挺難的。
他不能随意進出宮城的結界,怕留下痕迹被發現,可選人數就受限制,還必須找個精神力不太行的,那樣更容易被趁虛而入。
而在滿足這兩點附身要求的情況下,這還必須不能是個路人甲——
路人甲拿什麼接近漩渦水戶!
她連長的醜的人不惜得多看,要黑絕說,最好能撈着個紅頭發的!
怎麼說呢。
看過大名的記憶後,黑絕已經發現了,漩渦水戶那個小東西,并不需要額外的教育——
比起和她鬥智鬥勇,靠忽悠拿捏逼她走上自己選定的路,還不如就近影響,靠吹耳旁風,直接讓她對某些事情産生興趣。
簡單點說:
絕醬想要宮鬥。
這個念頭也不是平白産生的。
近幾天在宮城裡四處潛伏,他可聽了不少原本在知識盲區裡的奇聞轶事。
渦之國的禦令中宮,現年雖然隻有十一歲,但在類似的故事裡,已經夠格做一個被“迷惑”的主上了。
正好宮城最近在選妃。
這個事,雖說是為了北政所搞的,但黑絕看了,覺得正好可以拿來發散。
他是少數知道漩渦水戶那個小東西私底下什麼樣的人,隻要對準取向狙擊——
愛不愛的吧另說,她那年歲可能都還不太懂。
但以本性中的霸道論,黑絕隻要能她産生“看上了”的感覺,肯定就會被留下來。
情啊愛啊的,擱這裡說有些掃興,黑絕的宮鬥目标,是曆史上那些陪伴世子長大,然後攝取權勢,進而能插手宮廷、影響國|政的乳母類角色——
三次元的話,可以參考下德川家光的乳母春日局?
不過那個也不太準确。
黑絕是批皮,沒什麼身體負擔,在提供全部的支持,陪伴,慈愛之外,還完全不介意獻上身體!
怎麼說呢。
雖然決心已經下到這個份上了,但想找個合用的殼子并不簡單。
在城外海選這段時間,黑絕又呆在大名的精神裡,和漩渦水戶相處了一刻鐘。
這次沒有莫名其妙的要他下跪,但被驅使的感覺居然更重。
黑絕震驚的發現:大名身為一國之主,但在她允許前,居然都不會主動開口說話!
其他,還有類似于不可以擅自剪頭發,疼痛時也不可以露出猙獰的表情——
這都還算是好的。
在他這次共鳴到的某些記憶裡,漩渦水戶的行為,是非常規律但又非常随意的。
她可能會在某一天,要求大名【這個月的每一餐,都需要吃同一種食物】。
也可能在第二、第三個月,将命令變成【先吃掉這種食物,然後再午休前把它吐都出來】。
理由甚至可能隻是【我想看你狼狽的眼淚】。
而在一年前,她還會在下類似的命令前,先感歎【姑父濕淋淋的樣子還挺少見的】;
然後誇贊【曹衣出水,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
最後才圖窮匕見,好脾氣的問他:【可以再淋一次雨給我看嗎?】
這好歹有個話術。
一年後,就隻有【我想看XXX】這樣式兒的純正祈使句了。
不過正是因為催吐足夠痛苦,他又成功忍着痛苦做到了,所以在那個月裡每五天一次的見面中,她會額外給他一盒糖。
重點是——
每次給糖時,紅發女孩子都會像過去一樣,用小指的指尖,玩鬧似的去點他的掌心。
黑絕共鳴這段的時候,就仿佛親自經曆了一遍似的。
因為過于“親自”,他完全沒覺得哪裡不對,哪怕在接下來近半年的記憶中,被高頻率催吐搞到胃酸、食道腫痛、虛弱暴瘦,那一點糖果吃下去後,也就隻有源源不斷的舒适感上湧了。
最可怕的是,直到暫時脫離大名的身體,去尋摸新人時,黑絕才陡然從這種狀态中清醒——
然後他震驚的恢複了冷靜。
緊跟着,已然開發了大片知識盲區的絕醬意識到:
隻這一個例子,漩渦氏就在毀掉了大名健康的同時,還讓他将吞咽和嘔吐,也變成了習慣,甚至是可以從中獲得精神滿足的行為。
黑絕:……
黑絕尋思着讓他早晚病死,可能是整個漩渦一族的目的,但某些S過了頭的命令,顯然是漩渦水戶的惡趣味。
——他後頭附身過一個侍女,曉得約麼是在三四年前,渦之國大名曾試圖在挑釁外敵來攻時,将整個漩渦家祭出去擋災。
黑絕:……
看出來讓他活到現在你很郁悶了,下手夠沒數的!
但怎麼說呢。
彼時的黑絕,還能在不斷吸收大名記憶的同時,評價什麼是罪有應得,什麼是惡人自有惡人磨。
但從上帝視角回顧,隻他感歎【一年前還XXX】那一段,就很有點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再上升一下,這個語境,未嘗不能變成【要那個時候面對她的是我】【那我高低得讓她在下命令前說兩句好聽的】。
可怕的是,黑絕隻有短暫脫離身體的時候,才能發現這一點——
于是他痛定思痛,決定徹底放棄大名。
但為了新挑中的那個殼子,可以在宮城前朝都如魚得水,以最快速度取得宮鬥的勝利,他又準備多留他一段時間,着重體味下大名當初受繼承人教育時的記憶。
他新挑中的殼子,是個月光出身的忍者。
雖然不是紅發,但暖棕色。
這個身份最難得的,是他是此次參選的唯一忍者。
忍者嘛,可以适當展示實力,哪怕現階段金絲雀業務受限,這個身份可以保證他先落下一份随身護衛的活兒。
再加上渦之國的核心是漩渦,漩渦本質是忍者,作為一個“同類”,他就是垂簾聽政都能比普通人容易點!
比較不好的一點,是因為黑絕隻能在宮城内選人,偏偏這個月光在踏入宮城前,就已經登記過查克拉波動了。
——查克拉是精神力量和肉/體力量的結合,精神被取代後,查克拉屬性雖不會大變,但在感知忍者眼中,依舊會有相當顯眼的異常。
于是他猶豫了下,還是放棄了精神操控,再次選擇了精神融合,趕在這隊人穿過夾道時,又是一發精神融合。
這個月光有戰場應激障礙。
他雖然放棄了光榮的戰鬥職業,靈活的改行應聘男寵,但心态還在失衡中——
精神混亂,自我厭棄,還有點内分泌失調後強壓的暴躁
——黑絕尋思着他這個不讨喜的狀态,在漩渦水戶那裡,怕是都撐不過第一眼。
所幸他趕上了!
就在精神成功融合的瞬間,好像整個世界都跟着亮了,黑絕滿意的接收了一個疲憊的戰士,正好對沖一下他精神中殘留的那個狗大名。
有侍女從樓閣一側出來,說大中宮允許拜見了。
黑絕潛藏在月光氏的精神深處,潛移默化用自己去共鳴他的行為。
下跪的姿勢,俯首的姿态,睫毛震顫的角度,足夠風雅的暗示——
他甚至就差把下巴颏放她手上,然後響亮的汪汪叫了好嗎?!
這還不夠萬無一失?
結果……
結果這都發呆多久了啊你?
黑絕感受着後頸上那隻柔軟的手掌,一面努力克制身體的反擊本能,一面簡直悲憤的想要現原形:
本來就是送上門來給你當狗的,光摸算什麼你倒是說話啊——
一國公主啊,萬乘之尊,你怎麼撸狗還白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