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面上露出幾分恐懼。
白衿何的手掌瞬間扼住他的脖頸，那少年不斷掙紮。
白衿何先是笑了下，而後說道：“罟山腳下骸骨都是從哪來？都是你殺的凡人？我聽說有人在這人界以三堂之名為非作歹，是你？你現在老實交代，我便免你死罪。”
白衿何笑得尚有幾分溫和，且那扼住脖頸的力道也不足以緻命，僅僅是束縛住那少年罷了，那少年眸子微轉，似是有恃無恐般說道：“那你便殺了我吧，你殺了我，你一輩子都走不出這罟山，而且，你說什麼三堂？？你要想知道，就速速放了我，否則，你後果自負！”
“好。”白衿何竟真得放了那少年，後退了兩步，他笑着歪了下頭，看着那少年，說道：“你的威脅，當真叫人恐懼。”
那少年還未來得及扯出抹猖狂的笑，便面色一變，嘴角剛要揚起的弧度一瞬僵住。
疼痛席卷了他全身。
少年的額頭上冷汗直流，他的脊背不受控制地彎曲成個脆弱易碎的弧度。頃刻，少年腦海中噌得冒出一句話———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他現在，便像是任人宰割的魚。
“…….你……你不能殺我。”少年齒間費力地擠出這句話。他的嘴唇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整個人癱倒在地上，蜷縮成一團，目眦欲裂。
白衿何垂眼笑着看他，輕聲說道：“不會殺你，放心，我隻是覺得，人不能白白受罪，你那清湖水當真是折磨得我好苦，我在那底下費力掙紮了良久，卻慘遭殺害，被你那毒蠱齧噬好生疼痛，你說這罪過，總要有人來擔吧。”
少年立即有氣無力地反駁呵斥道：“……你….你放屁…….那清湖底下壓根兒…..就沒有蠱蟲…..你若真是死在了那清湖下，隻可能是被持續不斷的……痛苦幻境…..拖死的，怎麼可能是…..因為….蠱蟲。”
白衿何卻毫不心虛地說道：“可能你記錯了吧。”
白衿何不緊不慢地打量了下周遭。
或許是在罟山頂的洞穴之中。
這洞穴潮濕陰暗，周遭石壁上竟篆刻着密密麻麻的養蠱秘術，那些，白衿何都在蠱集上見過，但那些秘術僅僅是些稀奇古怪、大部分人都難以學會的東西，僅有毒蠱堂的人方能學得一二。
且那其中最為難學的，便是那痛凄蠱的訓馭。
沒想到，竟讓這半大的少年學了去。
白衿何開口問道：“那石壁上的東西，是本來便有的嗎。“
少年痛得牙直打顫，他恨不得立馬将白衿何碎屍萬段，但他卻連勉強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所以他隻得一遍又一遍地看着白衿何的背影，用目光淩遲那個讓他恨得牙癢癢的壞種。
少年現在卻隻得說道：“……你….你先停了這痛，我…..我便将給你聽。”
白衿何瞥他一眼，似笑非笑般說道：“你那些蠱蟲，對我沒用，你現在便說，你說得好了，說得真了，我便解了你身上的痛楚。”
洞穴内忽得起了陣風，但這次的風甚是柔和，似是輕紗撫面一般。
少年感受到此風，本強忍着痛，欲露出抹笑，但他擡眼見白衿何仍完好無損地站在原地，且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少年瞬間便覺得毛骨悚然。
“……你….你學過….蠱？”少年喃喃着問。
白衿何說道：“從未學過。”
“你…..你騙人！”少年怎會相信他這話，那風乃是他學了許久才學來的咒術，若非學過蠱，若非體内有着能抵抗那柔風暗咒的蠱，白衿何怕是早早便倒在了地上。
白衿何不理會他那句，而是接着問道：“那石壁上的東西，是怎麼來的。”
少年隻得蜷縮得更緊，咬着牙，老老實實地回答：“……那是本來便有的，我尋…..到這洞穴時，這裡面便已經有了這秘術，現在…..現在可以解除這痛了嗎。”
見白衿何絲毫不為所動，少年隻得一擰眉，合上眼，接着說道：“…..我….我不知曉三堂為何，那…..罟山腳下的骸骨都是我訓馭那痛凄蠱時…..突然出現的，我也不知道究竟為何，後來我仔細….瞧那石壁上的….内容…..也未能解惑。”
“…..現在…..現在可以解了嗎…..”
白衿何仍是表情淡淡地看着他。
那少年咬咬牙，又接着說道：“其實…..其實那骸骨是人間冤魂的屍首變化而成的……練馭那痛凄蠱需要最純粹的痛苦……我….我當初隻是抱有一絲僥幸….覺得我便是世上最幸運的人，定能練成這痛凄蠱…..便…..便放開手去訓馭了，所以….所以那些骸骨…應當先前便是痛苦的死去，所以….才會因那痛凄蠱….而來到這罟山腳下。”
少年停下話，喘了兩口氣，覺得胸膛愈發郁悶。這痛若是再不停下…..他….他當真便要死了。
可他見白衿何仍未有想要解了那痛的意思。
“…..我….我求求你….你放了我….我….我不想死。”那少年說道：“我當真不知曉别的了。”
白衿何聽此，也不知信了沒有，隻說：“你解開幻境。”
“什麼…..關…關我的幻境什麼———”
還未說完，少年便反應過來。
這痛，是由他自己的幻境引起的。
少年一瞬間便有種被人戲耍愚弄的憤懑。
這…..這簡直就是把他當傻子戲弄！
少年解了那痛後，緩了緩，他便瞧準時機，噌得一躍而起，朝着白衿何的後背放了個殺招。
而白衿何，則頭也未轉，輕輕向後揮了下袖，便見那少年一瞬變為飛灰。
一隻愛騙人的小蠱蟲罷了。
白衿何說道：“還不現身嗎，你的蠱蟲，都已經膽大到敢冒充主人了。”
話音剛落，那洞穴深處便傳來聲——
“那隻蠱蟲生性貪玩，如今死了，索性沒對你造成傷害，倒也無礙。”
白衿何扯扯唇。
若是造成傷害又能如何。
那人怕是連句話都不會講。
畢竟人死魂滅，概不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