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暗得寂寥,四周靜得能聽見蟬鳴,隻有弟子住房中有點點火燭跳躍得燃着。
白衿何倏地睜開眼睛,他看着木門上紙窗外正悄然靠近的黑影,勾起唇角,蓦然走到床邊,他刻意放緩放輕了腳步,而門外卻先漏了馬腳,傳來木枝被踩斷的“吱呀”聲響,白衿何恍若未聞般擡手理了下床上疊得規整的被褥,鋪平,而後又在裡面塞了兩個躺枕。
瞧着被褥鼓起來的弧度如同床下藏着人般,白衿何方才收手,一躍跳到了房梁上,借着暗影隐匿在靜處。
他瞧見兩個身穿弟子服的男子蹑手蹑腳地推開了他的房門,而後又如同偷賊般走一步停一步得奔着床邊去。
似是嫌那鞋履踩着地面是稍有聲響,其中一人還停頓在那兒,給另一個人打手勢。那人不明所以得等着他,以為有什麼高明的指示。
怎料,那男子把腳擡起來,作勢同要脫鞋一般,但還沒等他手摸到鞋跟兒上去,就見另一人對他扔了個符咒。
白衿何瞧着,應當是個不痛不癢的電擊符。
果不其然,那男子被電得一瞬僵硬如石塑,下意識得要喊上那麼一嗓子,卻又理智回籠,在另一個男子再扔過來個禁言符前,先咬上了自己的嘴唇,把一切叫喊都硬生生地壓回到喉嚨下面去。
他蹙眉看着那男子,白衿何瞧不見口型,但猜也能猜到這人應當是說的——你電我做甚!
那男子似是嫌他蠢笨,直接示範了番,右手畫咒落在腳上,靈氣便被引渡成了層隔離罩,這下腳踩在地上便沒了聲響。他恍然大悟般對另一男子比了個大拇指向上的動作。
白衿何當作看戲般,連連咂舌。
這萊羽殿的弟子們還真是……蠢得可愛。
眼瞧着兩人走到床榻旁,一人手上結咒,一人作勢準備掀開被褥,白衿何不緊不慢得結咒捏了塊石頭出來,找着角度咻得一扔。
“啪!”
“啊!!!”
兩人一個手上的咒亂了套,一個屁滾尿流得癱坐在了地上,還不忘擡眼找那石頭擲來的方向。
白衿何翕動嘴唇,慢條斯理道:“你們兩個要做什麼偷雞摸狗的事兒?這是在找我呢?”
兩人齊齊朝着他的方向看過來。
白衿何挑了挑眉頭。
其中一人惡人先告狀,說道:“我們聽說來了個底子很好的師弟,就想着來打聲招呼問個好,你怎得還躲起來了?”
白衿何動作輕巧得跳下房梁,穩穩落地,說道:“打聲招呼?怎麼個打法兒?我方才可是瞧着你手上結了個咒,我眼神兒還算不錯,看着那咒好像是———”
“花!”那人連忙打斷他,說道:“……是芳香咒,我們想着既然來得是師弟,那便不能送上一朵花來,便打算送師弟……鮮花的芳香!時少羽你說對罷!”
他手肘連忙怼了身旁那人兩下。
時少羽連忙應道:“對!師弟你怎得還藏起來了,我們準備的驚喜都沒處去用了!”
白衿何不急不緩得坐到木椅上,他雙手抱臂,肩膀斜靠着椅背,說道:“那師兄們現在來給我驚喜罷,我假裝方才什麼都沒聽見。”
話落,他還假模假樣得阖上了眼睛,那悠閑得模樣活脫脫像是個等人伺候的大少爺。
蔣承允緊緊牙關,覺得他今日簡直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怎得這師弟這般雞賊,前幾個年頭分明都沒出過錯,怎得就在這兒栽了跟頭。
他深吸口氣,不死心得給時少羽使了個眼神,而後緩慢靠近白衿何,還邊說道:“師弟,你慢慢等着,剛才給我這麼一吓,我突然不曉得該如何結咒了,等我捋一捋,你且等着罷。”
白衿何說道:“我等着呢,師兄。”
頓了片刻,白衿何又恍若無所察覺般閑聊起來,問道:“兩位師兄是哪位長老門下的?”
蔣承允哼了聲,頗為倨傲道:“當然是大長老門下弟子,若非聽聞了你要拜到大長老門下,我們又怎得會千裡迢迢從東邊跑到這北邊來給師弟個驚喜。”
下一刻。
便聽那蔣承允說道:“有些天分便當自己是盤菜了?不過是個沒家族支撐的草根小子罷了,想拜到大長老門下?簡直癡人說夢!”
他手上結咒,隔着段不近不遠的距離便往白衿何身上砸去。
卻怎料,那咒印落到了白衿何身上卻同被未現形的野獸擅自吞噬了般,化作水波便消散了去,連絲褶皺都未在白衿何衣裳上留下。
白衿何那一身整潔幹淨的白衫如同在嘲笑他無能般,看得蔣承允癡癡得呆站在原地。
蔣承允抓着時少羽的衣裳,咽了口虛無,問道:“……你瞧見了沒?”
時少羽愣愣得道:“瞧見了。”
蔣承允指揮道:“你去試試。”
時少羽順從得站到了蔣承允身前去,雙手在胸前起勢,畫了個咒,而後單手朝着白衿何的方向劈過去,咒随風去。
“……”
“沒了。”時少羽眨了下眼,說道:“咒沒了。”
白衿何睜開眼,看着這倆人一前一後站在自己面前癡傻得模樣,忍着笑,問道:“兩位師兄是怎得了?我怎麼沒聞着那花香?”
話罷,沒人答,白衿何又問道:“對了,師兄方才說那話是何意?什麼……癡人說夢?”
蔣承允卻沒心思理會他那讨伐般的話,而是重新在手上結了個咒,不死心得朝着白衿何扔過去。
結果。
無事發生。
白衿何說道:“師兄這是剛學的咒還不大熟練?難為兩位師兄剛學到手的功夫就想着給我點兒驚喜瞧瞧,師弟頗為感動啊。”
蔣承允總覺得這話怎麼聽怎麼别扭。
尋思了半晌。
把“師兄”那倆字換作“小菜雞”,把“師弟”換作“本大爺”,毫無違和感啊。
蔣承允氣得發抖,他擡手指着白衿何,說道:“你……你……你從哪來的邪術,我怎得用不出咒來了。”
白衿何說道:“師兄學藝不精罷。”
蔣承允說道:“你放屁,這淨衣咒我用了三年,從未失手,怎得可能是學藝不精,分明是百發百中!”
“哦。”白衿何拉長尾音道:“原來是淨衣咒啊。”
白衿何問道:“師兄對我的身體感興趣?”
蔣承允:“……”
時少羽:“……”
何來如此厚顔無恥之人。
白衿何又道:“兩位師兄好龍陽之癖?可惜師弟我不愛兩位師兄這口,師兄請回罷,莫要死纏爛打了。”
蔣承允從未見過這樣三兩句便颠倒黑白、硬生生撰出套話來的無賴,他胸膛劇烈得上下起伏,這氣上也上不來、下也下不去,他隻得咬牙切齒得道了句:“狗屎!”
這下白衿何當真是沒忍住笑。
狗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