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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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結束了修煉。
良逐鹘便在夜黑風高時摸進了蔣承允的房間裡邊去。蔣承允正拿着個紙紮的小人,用他那把寶貴的、鑲了玉的佩劍紮那小人,曉得的能覺過味兒來,知道他這是想咒人還找不來那細長的繡花針,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在為皇宮裡頭春闱投壺做準備,在那練準頭。
良逐鹘如暗夜魅影般悄然靠近,便瞧見那巴掌大的紙人上寫着白一兩個字。
良逐鹘自然是曉得“紙紮人,痛入魂”的說法,鬼界大多冤魂都是其他五界亡靈殒後所成,而其中人界冤魂占大頭,可以說,人界的怨至純至深,惡也是最駭人的。
怯懦之人受迫受棄,屈辱之下無懷初善魂。
鬼界大半術法都來自人間最惡的詛咒。
這紙紮人良逐鹘也曾聞過,隻不過鬼界的紙紮人施加了咒術,遠要比人界的後果來得兇猛。
以一魄困于其中,以血畫其名,生生世世,椎骨掏心之痛,不消不散。
良逐鹘的手緩緩上擡,月光如紗布,從紙窗之外攏入屋内。兩道重疊的影子上,那狹小的月光擠入的空隙之中,一張大掌如索命彎鈎般貼近蔣承允的後頸。
忽得。
良逐鹘似是感受到什麼般,一瞬身影全消,隻餘滿室未變的寂寥,以及那蹲在地上抓着長劍紮那小紙人的蔣承允,他像是眼神兒不好,劍總是落到了紙人周邊去,他咬咬牙,幹脆用一隻手固定住紙人,卻怎料沒個輕重,劍刃劃過輕薄的紙張,直削掌心。
比紙人還要長的傷口蜿蜒着爬在他的掌心,血液順着手臂拖沓着墜落,一滴兩滴,血如瞳,紙點睛。
而窗外的庭院内,未待生長的柳芽,落了。
良逐鹘到了白衿何的房外,隐約還能瞧見裡面的燭火。
他未作聲,直接推開了門。
白衿何坐在軟榻上研究着手裡那把他從小茅草屋撿來的破劍,劍身布滿缺口污漬,劍柄将斷未斷,垂着的那一小段如同喪犬低着的尾巴般,毫無光芒可言。
聽見聲響,他眼睛擡都未擡,便說道:“小鬼主也學那兩個師兄半夜來送驚喜?”
良逐鹘掃了眼他手中破劍,便失了興趣,轉而看着白衿何垂着眼睫略顯順從的臉,說道:“沈從歸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
“沈從歸?”白衿何扯出來懷裡之前從空寂癡那兒順來的絹帕,用這精緻的絹帕去擦那污濁不堪的劍刃,随口問道:“何許人也?”
良逐鹘說道:“你連他名字都不知曉便敢吹噓說自己久聞他的英名?”
白衿何恍然大悟,擦劍擦得更仔細,嘴上道:“大長老啊,名字還怪好聽的,話說回來你曉得他年芳幾何不?”
良逐鹘說道:“衆說紛纭,無從知曉。”
停頓片刻,他又問道:“你擦這劍做甚?”
白衿何說道:“以後用它來殺你,刺激不?”
良逐鹘翕動嘴唇道:“破劍一個。”
白衿何終于擡了眼,說道:“你懂個屁?你的劍好?”
白衿何又說道:“也是,世上何物還能比及小鬼主手裡的東西?小鬼主所用之物便是天下第一,對罷?”
良逐鹘沒理會他的陰陽怪氣,說道:“我沒劍。”
“你不是拜到沈從歸門下了?”白衿何記住這名字,叫得幹脆利落,“沈從歸沒給你發劍?”
“扔了。”良逐鹘右手喚鬼,鬼魂如霧,又聚成形,劍形不過是最普通的一種,他聚了把鬼劍,說道:“不如這個好用。”
白衿何一針見血道:“皇宮裡的奴才都沒小鬼主手裡的鬼命硬。”
這話帶諷刺意味,又像是陳述事實。
畢竟,鬼哪是人能比的。
鬼挨了重傷會痛,但不會流血不會死。
魂魄猶在,鬼命如舊。
白衿何也反應過來他這話沒什麼殺傷力,覺得落了下風,便又說道:“小鬼主可憐巴巴得喊上人家一句師傅,難道還不拿些什麼回來?”
良逐鹘回道:“我要人間的劍做甚。”
見白衿何手下擦劍的動作始終沒停,良逐鹘漸漸沒了耐心,便說道:“我知曉有一處能鑄劍。”
白衿何手下動作頓住,正眼瞧見他早已換上了自己的墨色衣裳,而非白日那身或是弟子服,來前應當是特意收拾了一番,便問道:“你來就是為說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