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爾騎士長走進訓練室。
銀月之宴在即,騎士們都在各自崗位上工作,訓練室裡空無一人。練習用的人形木樁安靜地立着,武器架上的兵刃散發着森冷的寒光。
威爾騎士長走到木樁前,重心微沉,單手握住劍柄,屏息靜氣。他盯着木樁,想象成殺手的模樣,忽地拔劍出鞘,斬向殺手的咽喉要害。
木樁後忽然閃出一個人影,威爾騎士長心裡一驚,迅速停下斬擊的動作。疾風劃過,劍尖停在那人眉心,細微的一點血痕染上銀藤花紋路。
洛斐爾微笑着揮手:“威爾大叔,好巧。”
“……少爺。”威爾騎士長收劍回鞘,“您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
“隻是随便逛逛。”洛斐爾輕巧地說,“倒是威爾大叔,以你的洞察力,竟然沒發現我藏在木樁之後,看來是有心事呢。”
“……”
“讓我猜猜,是在想凱羅斯的事吧。”
威爾騎士長盯着洛斐爾,血珠從少年眉心的傷口溢出,沿着鼻梁緩緩流下。他皺眉:“少爺,您受傷了。”
“蹭破了一層皮而已,不要緊。”洛斐爾随意地抹去眉心的血珠。
“昨天晚上,我和阿德裡安發現寶物庫有一條直通銀月城的密道。我們發現有人偷偷調換寶物庫的藏品,運至銀月城的地下市場出售。調查結束後,我們炸毀了密道出口。”洛斐爾像是想到了什麼,眼中笑意深了幾分。
他繼續說:“回到莊園後,在房間門口遭到橙小姐襲擊。我曾想過這二者是否有聯系,但傑森騎士提供的一條線索讓我知道,這是兩起獨立事件。”
“傑森?”威爾騎士長一愣。
“他沒告訴你麼?收到襲擊警報的騎士們準備搜查莊園,就在這個時候,傑森騎士發現莊園裡出現了一隻黑爪鴉。”
這是一種被訓練成專業送信的鳥類。這不太可能是殺手之間用來傳遞信息的途徑,黑爪鴉在銀月城是稀有物種,一旦讓有心人注意到,很容易暴露自己的行蹤。
“更大的可能是,我和阿德裡安在地下市場的調查被察覺,對方迫于無奈,隻能冒風險連夜通知莊園裡的供貨商。”洛斐爾繼續說,“橙小姐襲擊在前,黑爪鴉通知在後,說明橙小姐并非為寶物庫之事而來。那麼黑爪鴉的收信人、莊園的供貨商究竟是誰呢?”
“……是凱羅斯,”威爾騎士長說,“他知道事情敗露,匆忙逃跑。然而爆炸後的密道結構不穩,當凱羅斯試圖挖掘出口時,密道再次崩塌,将他砸死——”
“——又或者,是真正的盜賊騙凱羅斯進入密道,僞裝成崩塌事故,将罪名栽贓給凱羅斯騎士。”洛斐爾輕柔地打斷,“證據是,鑰匙。”
“鑰、鑰匙?”
“寶物庫丢失的藏品數量衆多,絕非一朝一夕就能盜走,盜賊必須頻繁出入寶物庫。然而從凱羅斯身上找到的這把鑰匙非常新,幾乎沒有使用的痕迹。威爾大叔,可以給我看看你的鑰匙麼?看看頻繁使用的鑰匙長什麼樣。”
威爾騎士長沉默片刻,從暗袋裡拿出屬于他的那一把寶物庫鑰匙。由于威爾騎士長每周都需要檢查寶物庫,他的鑰匙已不再嶄新透亮,到處都布着雜亂的劃痕,鑰匙齒也有了磨損的痕迹。
“我想,真正的盜賊收到黑爪鴉傳信後,他意識到擁有寶物庫鑰匙的自己肯定會被首先懷疑,于是緊急制定了這個栽贓計劃。可惜事發突然,他一時考慮不周,直接把嶄新的備用鑰匙放到凱羅斯身上,因而留下了破綻。”
威爾騎士長盯着洛斐爾,慢慢地說:“那您覺得,真正的盜賊又是誰呢?”
“現場沒有打鬥的痕迹,說明凱羅斯十分信任盜賊,哪怕讓他走進密道也毫不猶豫服從。” 洛斐爾的語氣越加輕柔,“威爾大叔,你是這麼告訴他的吧——‘凱羅斯騎士,本該輪到值班的阿德裡安有别的任務,請你替他一晚,與我一起再檢查一遍莊園’,對吧?”
不給威爾騎士長辯駁的機會,洛斐爾繼續說:“路過寶物庫,你已經提前做好準備,讓寶物庫門虛掩着,密道入口也敞開着,裝作殺手從密道逃跑的樣子。你以調查為由,帶着凱羅斯一起進入密道。你讓凱羅斯走在前面,趁他不備将他砸暈,布置好所有栽贓需要的道具,再引發密道崩塌,将凱羅斯活活砸死。”
訓練室陷入一片沉寂。
威爾騎士長像是在思考,又像是愣在原地。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這樣确實說得通。但是,卡特勳爵和布塞管家同樣可以做到這一切。如果是這兩位的命令,凱羅斯也會服從。”
“确實如此。”洛斐爾表示贊同,“不瞞你說,我曾懷疑阿布才是那名盜賊,直到聽到你說了那句話——”
他模仿起威爾騎士長的口吻:“‘這個卑鄙的竊賊!他讓整個莊園都陷入險境!’”
“……這句話有什麼問題?”威爾騎士長皺眉。
“我這兩天才發現藏品遭到掉包,整件事隻告訴了阿德裡安,并且我很确定,他沒有把這個消息透露給你。”洛斐爾頓了頓,微笑地問,“所以威爾大叔,你怎麼知道寶物庫有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