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裡安,你受傷了。”
洛斐爾伸出手,輕輕撫上秦逐照的喉嚨,那裡多了一道淡淡的血痕。“你也被下了血種,不過沒有橙小姐那麼深入。”
“血種?”
“這是高等血族控制奴隸的一種手段。他們将自己的血種埋進其他人的身體,就像是打上烙印。他們可以随時跟被标記之人傳音聯絡,也可以引爆血種——像橙小姐那樣。”
洛斐爾忽然用力,指腹重重碾過秦逐照喉嚨處的血痕,似乎想擦去那肮髒的痕迹。直到秦逐照咳嗽起來,他才松了手,眼中流露出少許像是小孩子被搶走玩具的不滿。
“什麼時候?”
“前幾天屬下曾接受過萊恩醫生的治療,可能就是那個時候。”秦逐照啞着嗓子說,“是屬下疏忽了,請您原諒。”
“請我原諒?這就是你全部想說的?”
秦逐照不明白洛斐爾為何忽然生氣,求助地瞥了眼布塞管家。而精靈眼眸低垂,嚴肅而古闆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提示。
秦逐照想了想,果斷決定轉移話題:“少爺,您不覺得奇怪麼?既然英達可以利用血種傳信,他為什麼不直接通知萊恩醫生?”
這果然轉移了洛斐爾的注意。他沉思片刻,秦逐照說得不錯,英達小心謹慎提前布局,卻在最後關頭讓橙小姐以如此破綻百出的方式送信,前後做法簡直判若兩人。為什麼?
“或許他沒有給萊恩醫生下血種。”
“又或許他根本不知道有這封信的存在。”
如果是後者,意味着橙小姐還隐瞞了很重要的消息,甚至瞞着血月的靛首領。
遺憾的是,橙小姐已死,在她坦白今晚行動信号之前就被英達滅口。她究竟私自隐藏了什麼秘密,這世上再無人知曉——
“不,還有一人知道。”洛斐爾低聲說。
——那封密信的收信人,萊恩醫生。
“傑森!”洛斐爾忽然提高聲量,喚來門外的黑發騎士。“傑森騎士,請你立刻召集剩餘騎士,盡快疏散整個莊園。”
“是!”
洛斐爾走到窗邊,窗外的夕陽褪去,夜幕攀升,距離英達給的時限隻剩不到一個小時。這個時間,已不夠他們再把莊園翻一遍去尋找英達。他必須盡快做出決定。
“東樓天台,我一個人去見他。”洛斐爾說。
布塞管家皺眉,但洛斐爾猜到了他的意圖,搶先打斷:“你不能跟着我,阿布,用幻身術也不行。你的血脈壓制太強,隻要你在場,英達就不會現身。你去後花園,把萊恩醫生的問題搞清楚。”
“……我明白了。”布塞管家微微點頭。
他從櫃子裡抱出昏迷的卡特勳爵,以一種禮貌但稱不上尊敬的姿勢讓卡特勳爵飄在身邊。他走出排練室,經過秦逐照身邊時稍稍放緩腳步,留下最後一句囑托:“阿德裡安騎士,少爺就交給你了。”
屋外透進嘈雜的聲音,是騎士團開始進行疏散工作。洛斐爾帶着秦逐照前往東樓,沿着樓梯直上頂樓,走進天台。
在這裡可以看見整個銀月莊園,沐浴在最後一點霞光之中。再往遠處,可以看見山下的銀月城,即将步入民風淳樸的夜晚。
秦逐照仔細檢查了天台的每一個角落,确認英達并沒有提前埋伏在天台。
“恐怕要等你也離開,英達才會出現。”洛斐爾站在天台的邊沿,夜風吹動他柔軟的金發,背對着光暈,無法看清他的表情。“阿德裡安,你去守着樓梯,不要讓任何無關的人進入天台。”
“是,少爺。”
秦逐照行了個禮,轉身離開。樓梯到天台入口不過幾米路程,視野開闊,無論天台上發生了什麼,他都能在第一時間趕到。
“等等!”洛斐爾忽然從身後喊住了他,“你真就這麼走了?”
秦逐照回頭,疑惑地看向洛斐爾。
“您的指令很正确,屬下沒有更好的建議。”
“你——”洛斐爾深深盯着他的臉,似乎想從這張臉上看出藏在心底的真正情緒。可秦逐照的表情沒有破綻,仍然是平靜的坦然的,總是尊敬地回望着他。
洛斐爾似乎輕輕地歎了一聲,隻是歎息聲淹沒在西天最後的微光中。夜幕降臨。他揮了揮手,示意秦逐照離開。
……
與此同時,布塞管家離開排練室,穿過連廊,前面就是通往後花園的入口。
兩個腦袋藏在連廊的石柱後方,鬼鬼祟祟地盯着後花園的廢棄倉庫。
“怎麼還沒動靜?”
“這天都黑了,信裡寫的真的是今晚行動嗎?”
“要不要過去看看?”
“不行!萬一打草驚蛇,讓萊恩醫生跑了怎麼辦?”
精靈停下腳步。
高昱禮好像察覺到了他的氣息,回頭一瞅,頓時原地蹦起:“布布布——”
“噓——”布塞管家豎起食指,示意他小聲。
安鈴仍然專注地監視着廢棄倉庫,沒有發現布塞管家。她忽然激動地抓住高昱禮的手腕:“來了!”
“哪裡哪裡?!”高昱禮也顧不得招呼布塞管家,連忙湊上去。
天已全黑,也就借着樓裡透出的燈光,隐約看到廢棄倉庫的窗戶微微開了一條細縫,一隻手從窗縫裡慢慢伸出,捏起窗台上的密信。
“萊恩醫生還真就藏在倉庫裡。”高昱禮興奮地低呼,“布塞大人,我們走吧!”
“什麼布塞大人?”安鈴這才注意到精靈的存在,吓得往後一個踉跄,差點被自己絆倒。
布塞管家輕輕一揮手,一縷微風将她扶住。
“奇克先生,娜塔小姐,二位主動替阿德裡安騎士傳遞消息、又以身涉險演戲欺騙殺手橙小姐,勇氣可嘉,洛斐爾少爺十分欣賞。但是——”布塞管家話鋒一轉,“少爺應該也有說過,之後的事情交給騎士團處理。血月團夥并非等閑,還請二位盡快離開。”
“這……”高昱禮仍然有些不情願錯過最後的熱鬧,但身旁安鈴警告地給了他一肘子,把他剩餘的話堵了回去。
“布塞大人,我們這就離開。”安鈴飛快地說。
布塞管家微微颔首,邁步朝廢棄倉庫走去。
埋伏在倉庫附近的騎士見狀,紛紛從陰影處站起身,準備集合闖入倉庫。然而布塞管家比了個手勢,示意他們暫緩行動。
“高昱禮,我們走了。”安鈴扯了扯高昱禮的衣角。
“别急,等會兒!”高昱禮抻着脖子,可惜距離太遠,聽不清布塞管家說了什麼,隻見騎士們行了個禮,便匆匆離開後花園。
“這是怎麼回事?” 高昱禮的眼中閃爍着名為好奇的光。他躍躍欲試想要跟上去一瞧究竟,卻被安鈴抓住手腕。
“對付萊恩醫生,布塞管家一個人就夠了。他讓埋伏的騎士撤離,肯定有别的安排……好了,我們快走吧!”安鈴焦急說,“我們就是兩個小喽啰,萬一打起來,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好吧。”高昱禮雖然不舍眼前的熱鬧,但也明白小命的重要,“我們去找秦哥。”
“嗯。”
兩人往回走了兩步,又都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
去找秦逐照,沒有問題。
可是,去哪裡找?
高昱禮眼尖,望見連廊拐角有一名穿着騎士輕甲的男子,連忙跑上前:“這位騎士!這位騎士!請問阿德裡安騎士在哪裡?我有重要事宜要跟他彙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