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裡安?他跟少爺在一起。”騎士打量了他一眼,“你是新來的花匠學徒奇克吧,怎麼還在這裡?沒聽說要撤離嗎?”
“撤、撤離?”
“少爺下令,全莊園撤離。我要去護送西樓的賓客,你自己離開,别耽擱了!”
“哎,好嘞!”高昱禮目送着騎士匆匆離開,若有所思。
安鈴見騎士的身影消失,才走上前來:“怎麼樣?秦逐照在哪?”
高昱禮左右張望了兩眼,拉着安鈴再次躲到石柱後面:“小鈴铛,事情好像不太對。我們不能撤離莊園。”
“為什麼?”
“這是混沌秘境,銀月莊園是我們的任務地圖。以我的經驗,擅自離開地圖肯定不是明智的選擇,說不定會被判定任務失敗。”高昱禮小聲說。
“可秦逐照就離開過。”安鈴反駁。
“不不不,秦哥那次不一樣。”高昱禮斟酌着語句,“秦哥調查寶物庫的密道,有前因後果,更像是觸發了支線任務,可我們沒有。”
“什麼支線主線——”
“另外,秦哥跟洛斐爾在一起,肯定不會走。一旦我們離開莊園,恐怕就沒辦法跟他彙合了。”
高昱禮的第二條理由說服了安鈴。
“那你想怎麼辦?”她問,“騎士團在疏散全莊園的人,我們不能賴着不走。”
高昱禮想了想說:“我知道一個地方,騎士們不會再來查。我們躲起來,等莊園的人都疏散了,我們再出來找秦哥。跟我來。”
高昱禮領着安鈴上了三樓,直奔萊恩醫生的房間。
推門而入便是一股難言的臭味,花匠奇帕和另一具無頭男屍仍然擺放在此,維持着上午他們離開時的模樣。
安鈴厭惡地捂住口鼻:“……你真打算在這裡等?”
“這裡很安全。”
确實安全,騎士們怎麼也不會想到,竟然會有他們這樣藏進停屍房的大聰明。安鈴沒好氣地哼了一聲,繞到辦公桌後,随手拿起一本記錄本——似乎是萊恩醫生的日常随記——準備借此打發時間。
高昱禮繞過花匠奇帕,蹲在無頭男屍邊。
“嘿兄弟,你究竟是誰?”他喃喃道,“你是莊園裡的熟人,還是像小鈴铛猜的那樣,是一個長相英俊的人?”
無頭男屍沉默不語。
高昱禮深吸一口氣,輕輕揭開蓋在男子身上的床單。
經曆過粗暴解剖又在室溫下放置了一天,屍體的狀況簡直比早晨還要糟糕百倍。哪怕高昱禮做了充足的心理準備,還是被惡心得哕了一聲,迅速合上床單,根本沒辦法多看一眼。
“小鈴铛,你早上的屍檢結果說這哥們的死因是什麼?”
“左胸處的一道貫穿心髒的刀傷。”安鈴頭也不擡地回答。她像是在萊恩醫生的随記本裡發現了有趣的内容,專注地閱讀着。
“左胸、刀傷……”高昱禮用力敲着自己的腦袋,“哎,我好像在哪裡見過這個詞。”
是在哪兒呢?這種跟傷病相關的内容,一定是在萊恩醫生的房間裡見到的。而他在這個房間裡,唯一碰過的紙質文件是——“診療記錄!”
高昱禮撲到辦公桌前,撿起厚厚一沓診療記錄,一張一張翻看過去。
“小鈴铛,快來幫我一起看!我記得這兩天萊恩醫生治過一個傷員,就是左胸中刀!這太巧合了,說不準無頭男屍的身份就是那個傷員!小鈴铛!小鈴铛?”
遲遲沒有得到回應的高昱禮疑惑地擡頭,發現安鈴正同樣快速翻閱着萊恩醫生的随記本,越往後翻,表情越加嚴肅。
“你看看這個。”安鈴啪地将随記本拍到桌上,“萊恩醫生在研究一種試劑,這本随記本裡記錄了他每一次的劑量調整和試驗效果。”
“那又如何?他是治愈靈術師,這是他的工作。”
“如果這種試劑的效果不是治病,而是殺人呢?”安鈴反問,“從記錄裡看,這是一種專門針對高等精靈的毒藥。”
專門針對高等精靈……
高昱禮瞪大眼睛:“可是小鈴铛,莊園裡的精靈,那不就是——”布塞管家麼?!
如果萊恩醫生針對高等精靈的試劑已然研制完成,那麼此刻廢棄倉庫裡的布塞管家将陷入非常不妙的境地。
高昱禮将診療記錄卷成一筒,胡亂塞進懷裡。現在沒時間深究無頭男屍的身份了,他們必須去幫助布塞管家。
“小鈴铛,我們走——”
嘭——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連續爆炸的悶響,四面八方,像是有千軍萬馬向他們湧來。
發生什麼事了?!他們驚懼地對視一眼,飛奔出樓。
撲面而來的熱度逼停了他們的腳步,眼前的景象更是帶着可怕的熟悉。
火焰!又是火焰!
兩米高的赤紅火焰拔地而起,燒成一堵環繞莊園的灼熱火牆。
“縱火預告!”高昱禮猛地一拍腦袋,“該死,我怎麼把這茬事給忘了。”
“可預告裡寫着銀月之宴,那是明天晚上!這跟預告的不一樣!”安鈴大聲喊道,可她的聲音卻幾乎被噼裡啪啦的火聲所掩蓋。
“我不懂……有太多事想不明白……”但高昱禮知道,現在的情況很不妙。
他們想要完成祓影儀式,活着離開混沌秘境,必須要阻止血月三人組的陰謀,保護洛斐爾。可現在,血月團夥僅有橙小姐出局,布塞管家生死不明,英達仍未現身,這場提前的大火更是一記重錘,将他們逼上失敗的絕路。
火焰越燒越旺,借着幹燥的夜風,火牆化作巨龍,以席卷之勢鋪開,将沿路的植被造景磚瓦樓宇盡數吞沒。轉眼之間,這座千年府邸便陷入一片絕望的火海。
“這就是行動的信号?”
東樓天台,洛斐爾望着火龍環伺的莊園,并不慌亂,也不意外,甚至有些失望地搖搖頭:“引天地離火,還真是大手筆。沒想到你已經恨我到了這個地步,英達。”
在他身後,虛空中彙聚起鮮紅的血滴,慢慢融合成一名年輕男子的模樣。英達·伊爾戈文森咧開嘴,露出森冷的笑:
“你竟然真敢一個人來見我,真是勇敢得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呢,我親愛的哥哥。”
“作為獎勵,我給你帶了一份禮物。”英達伸出手,拽出一顆鮮血淋漓的人頭,“真是一張漂亮的臉呐,動手時我都有些不忍心了。”
洛斐爾猛地轉過身,他盯着英達手中的人頭——熟悉的眉眼,卻是慘白的沒有血色的臉。
是阿德裡安。
他不可置信地望向樓梯口——可本應該守在那裡的男子、本應該在英達出現的第一秒就護衛在他身邊的騎士,不知何時消失了。
“喜歡我的禮物麼,哥哥?”英達大笑。
火光映照下,洛斐爾澄藍的眼睛染上一抹猩紅。
“你——”
“不要着急,馬上就輪到你了,哥哥。”英達随手将阿德裡安的腦袋丢到天台之外,騰起的火焰瞬間将其吞噬。“沒有礙事的精靈、沒有礙事的騎士,不會再有誰來拯救你!”
話音落下,數十道鮮血化作的利刃破空而出,從四面八方射向洛斐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