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夏,銀座某高檔私人會員俱樂部】
“我們仔細搜查這家俱樂部後,發現了兩種殘穢。”
五條悟抵達現場,來向他報告的是一早等在這裡的伊地知。
“但是……委托人佐藤先生死亡的現場僅發現了犯罪嫌疑人的殘穢,谷川小姐的咒力殘穢發現在兇案現場之外。”
“嗯,知道了。”五條悟沒有過多理會伊地知的言外之意,跨過了警戒線。
他有預感會出現的東西,已經在這裡了。他對這個殘穢的形态有印象。
進入俱樂部後,他往深處走去,伊地知和滿臉不情願地拎着兩大袋糯米糍的伏黑惠跟在身後。
被收養的八年裡,伏黑惠始終沒有能徹底摸清五條悟的心性。
乍看下漫心不守規則,經常說些荒誕不經的話逗弄人,但在某些時刻,收起笑容的五條悟極具誘導性,他身上那份成年男人穩重又可靠的魅力會伴随着巨大的壓迫感展現在旁人眼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随心所欲比陰晴不定更适用形容這個男人,因為他的精力總是比旁人充沛,如果問伏黑惠什麼時候能感受到這個男人出現哪怕片刻的陰霾困頓,大概也就是此時此刻。
清冷的矜貴氣場籠罩在五條悟周身,收起浮誇表情的他讓人不敢親近。伏黑惠感受到他的心情并不似腳步那般輕松,但不得不說,隻有他正經起來的時候,伏黑惠才會承認自己有一點尊重他,想起他還是個大人,也是這個咒術界無人可敵的最強術師。
穿過暗門抵達一片幽暗的場地後,五條悟擡頭仰望,中世紀風格的看台上倒懸着幾隻染血的天使:這裡現在一個人都沒有,似乎隻有它們目睹了罪惡的過程。
除此之外,因為犯罪現場沒有被破壞,所謂實質性畫面的證據也得以保存下來。
“月見在哪裡?”
五條悟注意到,看台附近的地上有好大一攤血,依稀可見浸泡着殘破的内髒與骨骼。但沒有一滴屬于他的學生,他确定。
“谷川小姐在監控室……和委托人的家屬在一起。”
“真稀奇。”五條悟冷淡的幾個字令伊地知渾身一驚。“我怎麼不記得有這個先例。”
“那是……”
“誰同意家屬私自調取死者被害畫面的監控了?”
“是……”
五條悟公事公辦質問的語氣吓壞了伊地知,但這個小可憐在咒術界高層的施壓下一點拒絕的餘地也沒有。
“很奇怪。”伏黑惠忍不住問:“協會的行事一直趨于保守。為了隐匿咒術界的存在,避免造成普通人的慌亂,我記得即便是被害者私人領地的監控,也會第一時間被輔助監督收取,以免讓他人發現端倪産生不必要的麻煩。”
“這次的情況有點不同,受害者他們家……”
“關系戶是吧。”五條悟冷言打斷了伊地知難以啟齒的後話,在這種事情上,他也沒打算為難這位夾縫求生的打工人。
“真會給我惹麻煩。”
五條悟抱怨的對象,不僅僅是高層。殘穢的味道過于濃烈,熟悉而又苦澀,像極了某個泡在苦咖啡裡的夏天。
“走了。”
觀察完現場,五條悟不打算在這裡過多停留。
“還有事要處理。”
***
此時此刻,監控室内
新人輔助監督新田明局促不安地站在一旁。作為一名職場新手,她缺乏老練同事那種圓滑的交際手腕和高效的現場調度能力,因此目前隻能負責一些瑣碎的任務。然而,今天的安排遠遠超出了她的預期——原本,她隻是按照伊地知先生的指示送一套全新的女性制服過來,卻意外地卷入了一場與受害者家屬的調解紛争中。
面前這位衣着華麗、珠光寶氣的女士顯然不是普通的家屬。她不僅擁有不凡的地位,了解咒術界的隐秘,甚至還被賦予了查看監控錄像的權限。在得知自己的獨子不幸身亡時,她悲痛萬分,立刻趕到了這裡,并将内心的哀傷轉化成強烈的憤怒,以看似更合理的宣洩理由,發洩在未能保護好她兒子的咒術師谷川月見身上。
尖刻的言語像箭矢般飛射而出,咒罵聲不絕于耳。新田明聽不下去,好幾次試圖勸解,但每次開口,那位女士的怒火似乎就更加猛烈。
———沒必要為她丢掉飯碗。月見看向新田小姐的眼神裡流露出這樣的表達。
然後,她重新轉向用言語攻擊自己的女人。
“很抱歉,請您節哀……”
她不知道說些什麼寬慰這位女士,但她無法無愧于心地說出“自己已經盡力了”的借口。
從監控顯示的畫面看,她臨場的反應完全不應該被他人诟病。但隻有月見自己心裡清楚,在咒靈襲擊藤野先生的兩秒前,如果不是因為夏油傑的話,讓她的内心産生迷茫而分了神,她肯定可以第一時間察覺到近在咫尺異動。
雖然兩秒的反應時間對常人而言已經算得上靈敏,但她是受過精心訓練的一級咒術師,甚至她敏捷的身手在咒術界也算得上首屈一指。這個事實,女人隻要稍作背景調查就會十分清楚,對方會将所有怒火發洩在她的身上也是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