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師月白接收的遊曆任務并非是這個。
被分配此事的弟子愁眉苦臉,這樣的事,絕不可能是修為不高的邪祟所為。而且此事傳到仙門之時已經距離第一個少女失蹤有些時日,隻怕她們早就已經兇多吉少。
并非所有弟子都想通過遊曆悟得道心飛升成仙,發現自己志不在此想混過去勉強出師回家的也大有人在,何苦為了虛無缥缈的仙途賠了自己的小命。
師月白微微偏頭,悄悄打量着那個愁眉苦臉的丹修。那是一個年紀與她相仿的年輕修士,臉上挂着一副惶恐的神情,額角還冒着冷汗,顯然對接下來的任務充滿了擔憂。
她又悄悄掃了一眼謝珩,謝珩察覺到她的目光,溫柔地順着她目光剛才的方向望去。
“師尊......”
“我們小白心腸真好。想同他換就去換吧。”謝珩愛憐地摸了摸自己今早剛剛給師月白梳好的發髻。
那丹修的師姐也是一臉的愁雲慘淡,歎了一口氣,聲音裡帶着幾分苦澀:“小李啊,别灰心嘛,這不還有師姐陪你嗎,死不掉,死不掉的。”
她看着自家師弟,口氣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寬慰自己。她的眼中閃過一絲疲憊和無奈,顯然這份任務令她也倍感壓力。丹修煉制丹藥以助修煉或是治療傷勢,至于他們本人和魔物面對面時的戰鬥力,大概跟符修不相上下吧。
一道簽文被遞到他們眼前。姓李的丹修聽見動靜下意識擡頭一看,是一個白發紅衣的少女,容顔清隽秀麗,長發如雪,宛如神仙妃子。
然而此時此刻,任何驚世駭俗的美貌都無法觸動李姓丹修那仿佛已經死灰一般的内心。他神情木然,眼底盡是疲憊與焦慮。
這姑娘是來炫耀自己抽了個好簽的嗎?
盡管此刻失魂落魄,但是丹修還是很難對這樣一個漂亮女修口出惡言。他灰頭土臉地擡起頭,目光卻不經意間越過了少女的肩頭,落在她身後的人身上。那人站得筆直,身着素色道袍,姿态優雅而端正,仿佛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
李姓丹修的心猛然一跳,眼神瞬間從迷茫變為驚訝。那不是……謝珩仙君嗎?他瞬間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小白的意思是,她的簽子同你換。”平日裡金口難開的仙君看了一眼丹修,替少女解釋道。
謝珩的目光淡然而平靜,掃過李姓丹修的瞬間,那淡淡的威壓便如同一陣微風拂過,輕輕掠過他的心間。李姓丹修隻覺脊背一陣發冷,連忙低下頭,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紅衣少女在一旁,跟着點了點頭。
“這也太麻煩小白姑娘了……”李姓丹修緊緊握住那根簽子,眉頭深鎖,仿佛手中捧着的不是一根簽文,而是一條燙手的蛇。他看着眼前這位清秀少女,心頭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憐香惜玉的念頭漸漸蓋過了貪生怕死的本能。
良久之後,他終于歎了一口氣,咬着牙将簽子推還給師月白,“司州這個任務,我去危險,小白姑娘去也同樣危險。還是算了吧。”
“不危險。”少女搖搖頭。
“師尊會陪我一起,所以不危險。”
謝珩點頭,目光落在少女身上,丹修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好像這位冷若冰霜的仙君看向少女時,目光瞬間柔和了許多。
謝珩仙君,親自陪徒弟下界?
他下意識地看向謝珩,仙君依舊神色平靜,目光清冷如霜,仿佛這一切都理所當然。
師父親自陪徒弟下界這樣的事情并無不可,但是千百年來确實沒什麼人會選擇這樣做。
一來仙君們通常弟子衆多,由年長的弟子陪師弟師妹們下界便足矣,二來若是每個弟子都要等着上一個弟子遊曆完,再由師尊親自陪着下界,那底下的弟子想要出師便更加遙遙無期。
謝珩仙君的劍道于常人而言,光是入門便要花去二三十年,加之他本人清冷淡漠不與人親近,連妄圖拜入他門下的弟子都少之又少。更無需提那些原本在劍道上也算頗有所成,卻被謝珩一句天分不足心性不堅便拒之門外的。
如今他竟然轉了性,收了這樣一個嬌憨單純的少女為弟子,甚至還要親自陪着她下界遊曆。
“不換麼?”謝珩薄唇緊抿,微微皺眉,氣氛瞬間變得森冷起來。
“換換換,”那李姓丹修的師姐忙接過師月白手中的簽文,又搶下自家師弟手中的簽文遞給師月白,“多謝師妹,多謝師伯。也祝師妹遊曆順利,我們先告辭了。”
“嗯。”謝珩點頭,那李姓丹修見狀,仿佛被解除了定身咒,渾渾噩噩地快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