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氣得站起來正想去找楚懸算賬,結果四下看去,那人早就溜得不見蹤影了。
“你還跟楚懸計較這些,”他剛要追出去,耳朵卻被魏靈溪輕輕揪住,不得不止步。魏靈溪無奈地搖了搖頭,從袖中抽出帕子,沾了點水,輕柔地替他擦拭臉上的墨迹,動作小心翼翼,“改明找個機會,你也在他臉上畫王八就是了。”
“畫豬頭,畫什麼都好,反正随你喜歡。”魏靈溪半真半假地笑道,眼底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不知道是不是這麼大了還被師兄在臉上畫王八圖還要師姐來主持公道太丢人,林景輝的耳朵微微發了紅。
那天夜裡,工房裡又想起窸窸窣窣的動靜,謝珩随手抓起一件外袍披上,就拉開了工坊的門。
房間昏暗,隻有微弱的靈石光照亮了四周。一堆散亂的傀儡零件和靈符中,魏靈溪正蹲在那裡,專注地檢查着什麼。聽到動靜,她擡起頭,額前的碎發微微晃動。
“這麼晚了,你在做什麼?”謝珩聲音不高,卻帶着一絲不解。
“你來這裡做什麼?”魏靈溪幾乎同時發問,語氣中夾雜着些許疲倦。
兩人話音一落,空氣中便安靜了下來。對視片刻,誰都沒有急着打破這片沉默。
最終,魏靈溪輕輕歎了口氣,撫平了手中的一張靈符,認命一般地承認說:“我來幫師弟瞧瞧這些傀儡,師尊這些日子閉關了,想要找到她怕是要等上許久,我不想師弟失望難過。”
謝珩一直覺得師尊心裡,魏靈溪是最肖似她的弟子。她同師尊一樣是個散修,聰慧通透,入門不到十年就悟道飛升,大道三千無不通曉。
“看出什麼了嗎?”謝珩倚在門框邊,目光掃過魏靈溪手裡的傀儡零件,随口問道。
“師兄看出什麼了嗎?”魏靈溪手下的動作頓了頓,擡起頭來,眉梢微挑。
謝珩唇角微微揚起,懶洋洋地答道:“看出你喜歡師弟,但是沒好意思表白,隻好半夜一個人在這裡…….”
“謝珩!”魏靈溪氣急,猛地站起身,“知道你的劍道已經是天下至尊升無可升了,你一天到晚那麼閑,就不能去收個徒弟找個道侶?”
“傀儡之道是死道。”謝珩神色淡淡地轉移話題,并不想理會魏靈溪惱羞成怒的胡言亂語。
“你也看出來了,”魏靈溪凝重地說,“傀儡的關節需要大量靈符靈石,這樣的成本算下來,就算全部灌給一個普通的修士也足夠令他接近飛升了。我們巫山資源豐沛,給景輝玩玩是可以,可若要如他所想,将傀儡術推廣至普通凡人那裡……”
“并非沒有可能。”
謝珩和魏靈溪對視一眼,明白了對方心中所想。
長劍破空,傀屍應聲倒下,又有新的傀屍踩着前面的傀屍自殺般地去迎接謝珩的劍。
抱歉,景輝,你的傀儡術,并沒有如你想象的那般造福六界。
百年之前巫山一戰,師尊和同門皆戰殁于此。六界之内,除了謝珩和楚懸,本該不會再有通曉傀儡術之人了。
眼前的屍傀和早已失傳的傀儡術幾乎同根同源,早在第一次見到相思坊的那個所謂坊主時,謝珩心下就已經有了疑問。
打通傀儡的靈竅需要大量靈符靈石,方能令其像人一樣使用靈術,其成本早已超過了培養一個普通的凡人成為修士的成本,算得上是得不償失。
但是若取凡人煉成傀儡,這幾乎就稱不上問題了。
這幾乎是邪魔外道,當初的謝珩和魏靈溪一開始便預料到了這一點。也就是因為這個,傀儡術最終也便沒有如林景輝期待的那樣推及三界。
謝珩又持劍斬落一片屍傀,額前已經沁出細細密密的汗珠。
“那一劍還是沒能殺死你麼,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