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談珞珞頂着一雙熊貓眼有氣無力地踩點進了教室。
吳漾眼見着人奄奄一息地拖着殘破的身軀趴桌子上動也不動。
她睨了眼,忽視班長譴責的目光,繼續自己的晨讀。
五分鐘過去,滾燙的視線依舊存在,吳漾忍無可忍,一把把談珞珞提溜着站起來,敲敲課本示意她背書。
正要沉入夢鄉的談珞珞被迫精神,幽怨地盯向朗讀聲越來越大的某人。
歎口氣,她認命地翻開語文書跟讀。
好容易熬到鈴響,人直接倒在課桌上一睡不起。
距離期末考試已經過去兩天,各科試卷講解基本都完成,今天上午自習,留出時間給學生們查缺補漏或者寫暑假作業,下午開班會,大掃除,之後正式放假。
多少還有些人性在,吳漾沒把談珞珞逼太緊,一上午讓她學一半睡一半的混過去了。
渾渾噩噩度過半天的時間,談珞珞才緩過來勁兒。
午休,食堂。
吳漾忙中偷閑施舍給同桌些許微薄的關心,皺眉問:“你是不是又熬夜看小說?一上午精神不振的。”
“是,也不是。”談珞珞神秘兮兮。
“少賣關子。”
無力地搖搖頭,千言萬語咽進肚子,她隻留下意味深長的三個字:“不可說。”
“出題不給答案是要遭毒打的。”吳漾氣定神閑地觑她。
内心苦苦掙紮一番,談珞珞憋不住話,張嘴就是胡扯,“溫柔年上攻和貌美粘人受。”
啧,還挺好磕怎麼回事。
吳同學聽不明白,吳同學滿腦袋問号。
“什麼鬼話?”
稍作思量,談珞珞不再講得那麼抽象,鬼鬼祟祟地壓低音量,言簡意赅闡明:“陳燃和黑曆史。”
嗯?什麼東西?
見人依舊迷茫,她咬咬牙湊去吳漾耳邊低語,将親眼所見的暧昧場景添油加醋一番講給她聽。
讀書人唏噓總結:“世界是一本巨大的綠江文學。”
“黑曆史下面的啊。”尾音揶揄拖長。
“……”她心虛地眼神亂瞟,“我就随口一說,沒那意思。”
笑了聲,吳漾沒盡信:“你少腦補,或許人家隻是朋友呢。”
“年齡差距太大,又一南一北兩個人,”癟癟嘴,談珞珞并不認可,掰着手指和她數,“反正感覺上就是不像。”
相當主觀且不嚴謹的判斷,吳漾試圖給她掰正。
“兄弟呢?”
“骨科?!”
看出來了,談珞珞就是成心要誤解到底,吳漾放棄拯救,“油鹽不進。”
她語塞的反應實在好玩,談珞珞笑不停,“我胡扯呢,哪敢講陳老師的小話。”
“我聽你講得挺起勁。”
背地裡敢不敢的,隻有談同學自己知道,但當陳燃正經立于三尺講台之上,她确實是不敢的。
皇帝的錯題集再不寫可真要被揭穿了,談珞珞一心二用,耳朵用來聽班會,手下火速補作業。
無非就是假期安全問題以及萬惡的暑假作業,她聽一半就不再分神,專心搞錯題集。
剪剪貼貼寫寫。
“6月8号高考結束的那一刻,你們就已經背負上新一屆高三生的壓力,未來取決于自己,把握好最後沖刺的機會,别留下遺憾。”陳燃頓了頓,看着台下躁動的腦袋,剛還嚴肅着的臉轉眼便笑開,“最後,由衷地祝福大家假期快樂。”
教學樓裡歡呼的聲浪一陣接過一陣。
莽撞而熱烈的青春總是動人心弦,沒有誰能面對如此耀眼絢爛的年紀而不感到自慚形穢,陳燃也不例外。
他挂着笑不聲不語,長睫垂落藏起一閃而過的複雜情緒。
*
成年人難免遮遮掩掩,而少年一往無前藏不住任何東西。
看着談珞珞交上來的錯題本,陳燃難以置信,“沒了?就這些?”
背在身後的十指絞在一起,骨節緊緊貼着碾得發疼,她垂下腦袋慚愧地點了點。
陳燃氣得發笑:“你開學考最好說到做到。”
“我努力。”
“暑假少玩會兒,記住自己說的話。”
說要記住,談珞珞是真的蠻上心,回家後又給談珂強調了遍找家教的事。
談珂還挺疑惑,“你怎麼突然對學習這麼上心?”
她立刻反駁,“我一直都挺上心的。”
日夜苦讀,不眠不休,這還不上心。
臉不紅心不跳的是真不心虛啊,談珂自歎不如,薯片咬得咔嚓咔嚓響,扭頭繼續看令人毫無抵抗力的離譜網劇,不理會她。
“你到底答應不答應嘛?”談珞珞虎口奪食,薯片呼啦一口炫幹淨,塞得滿嘴食品添加劑。
“不可能。”劇裡男主角高高在上地冷淡道。
莫名其妙接上軌,談珞珞下意識搭話:“為什麼?”
“你甚至比不上她一根手指。”
怔愣兩秒,談珂笑得整個陷進沙發靠背,上氣不接下氣地解釋,“費錢費力又不讨好,萬一你突發奇想臨時反悔,我找誰哭去,不行。”
父母都是搞科研的,近些年研究有了進展,經常出差聯系不到人,因此生活費都是直接打到哥哥那。
手裡有錢的是大爺,談珞珞忍了。
“我對學習一片真心,天地可鑒,日月可昭,一定不會反悔的。”
劇情裡女人哭訴衷腸,隻求能夠換來男人一個眼神。
可惜梨花帶雨并沒有得到施舍,他理理衣袖,冷冰冰地說:“虛僞的女人。”
五個字刺痛女人破碎的心,更是刺痛了談珞珞從未受此荼毒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