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珞珞：能呼吸？]

[談珞珞：那明天你是能去不能去？]

水杯咚一聲落上茶幾，代勁頭也不擡地叮囑，“睡覺前再測次體溫。”

改道廚房清洗回家後沒來得及處理的保溫盒，他不假思索果斷回複。

[D：去]

誰要一直伺候陳燃啊。

*

轉天，代勁擔心再再再讓談珞珞等待，早早便到達老地方。

市圖書館尚未開館的時間，他本想清醒着等人來，結果熬不住倒頭就睡。

因而談珞珞還未行至店前，遠遠就瞧見代勁躲進外套趴桌上睡覺。

輕手輕腳地悄悄湊近，她暗搓搓将人遮光的外套掀開些。

悶于外套的臉頰泛起不自然的紅，代勁與顆冰皮月餅似的，談珞珞默默地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戳他頰側的肉。

軟綿綿一團，指尖如同跌入棉花般輕飄飄的。

嘴唇微張，眼睛眨巴眨巴，忍不住她又動手捏一爪子。

感受到觸碰代勁本能朝後躲，睡眼惺忪地擡起下巴，眼皮青色的血管埋沒大半。

藏于蚌殼的珍珠蘇醒，他不安分地抖啊抖啊，費勁鑽出蚌殼。

筋疲力盡的。

慢吞吞挺身醒神，代勁眼尾泛着困頓的紅，掀眼懇求地望向罪魁禍首，方才睡醒的聲音顯得沉啞又郁悶。

“祖宗，我們定個時間，誰都不要早行不行，”他抓抓碎發很崩潰，“我覺得我要死掉了。”

罪魁禍首惡劣地挑唇笑，故意說：“不行啊，那完全體現不出我對代老師的尊重诶。”

揉着眼睛代勁無奈想，你再尊重尊重你代老師就可以原地升天。

沒力氣說話，他生無可戀地撂她眼以表達不滿。

“哈哈哈——哥，你好可愛啊。”

皮笑肉不笑地用力揉揉耳垂，代勁彎肘單手拎她書包跨步朝對街走。

“今天去圖書館。”

“在圖書館講話好不方便，”萬般不情願，談珞珞攥着人衣角試圖阻止他，“能不能不去啊？”

可惜代勁去意已決，不理會她意見，“圖書館安靜些，在那練套真題。”

“啊？現在嗎？”圓目睜大，談珞珞不再鬧，“這麼快？”

好笑睨她，代勁看熱鬧不嫌事大地給人鼓勁，“前些日子不是信心滿滿？試試吧。”

食指和拇指比劃條極小的縫隙，談珞珞笑吟吟說：“一點點點點的緊張。”

非常不走心，他都不稀罕搭話。

圖書館内，四處皆是零零散散的人群。

他們尋見個偏僻的位置落座，各行其事。

談珞珞凝神寫曆年高考題，代勁借來本《地質詞典》一邊翻閱一邊掐時間。

空氣靜谧安逸，輕微的翻書聲也是打擾，代勁聽着有些走神。

不得不說，談珞珞有一點蠻厲害的，她一旦專注于某件事便再難遭受外界幹擾。

像現在，視線停于她位置近十分鐘也沒被發現。

思考過程中，談珞珞眉心不曾有頃刻放松，筆尖飛舞打草，嘴巴無聲地碎碎念。

堪堪過肩的短發因礙事被她束在腦後，碎發用奇奇怪怪的發夾固定。

一束光穿透層層書架，降于書頁前，代勁視線收回，眸光挪于光圈之上，他緩緩移動掌心，好似要将光點套牢。

然光圈霎時轉至手背，抓不到的。

光芒不會為誰圈禁，所幸，也不會吝啬溫暖。

随時間推移，光點高升于書櫃，120分鐘，結束。

指骨輕叩桌面，聽見響聲，談珞珞自覺将答題紙交由代勁批閱。

他速度很快，五分鐘即批完整張卷子。

鮮明醒目的“99”落于分數欄，筆鋒一折一勾盡砸得談珞珞眼冒金星，手掌收着力啪叽拍上桌，她沖他做口型，“你故意的吧？”

挑眉瞧她眼，随後代勁扯張草紙，垂眸飛速寫下一行字。

“答案給你，校對。”

參考答案和報紙一同被推至面前，談珞珞拿筆當真仔細校對起來。

沒有放水，也沒有故意刁難，公平公正公開，她神情一點一點挂上氣餒。

臉色變得不要太快，代勁眉眼含笑，又快速動筆推給她一行字。

“進步很大了，笑一個。”

眼神緊緊鎖在那八個字上久久不撤，大概特意練過，他的字迹即使有連筆也是規整的，談珞珞焦躁的心緒似乎也被這份規整所安撫。

唇角緩慢提起個弧度，她如代勁所願露出個笑。

黑色眸底星河流轉，代勁被勾得下意識開口，沒等發聲，倏然意識到身處的環境。

怕影響其他人，他便招呼談珞珞離開。

“有什麼想要的麼？”

談珞珞連蹦帶跳跑他前面，興沖沖問：“你要獎勵我啊？”

街邊綠植繁盛，小簇野花肆意張揚，映出眼眸勃勃生機。

“聽話又努力的小朋友，應該的。”

心髒忽地被刷上一層蜜糖，紅糖糍粑一樣甜膩。

她難得不好意思，軟着聲音應了。

思索甚久，小狗瞳仁明亮閃爍着歡喜的光，“米粉，炒米粉，爆炸辣的那種，就在附近。”

雖然她的描述真情實感，任誰都能體會到她的渴望，但代勁仍舊狠心拒絕。

他解釋，“他們家真的很辣，吃一次要胃疼好久，換個别的？”

“因為夠辣我才想吃嘛，就是一直沒有人願意陪我，”談珞珞執着，“求求了。”

“去吧去吧，”代勁無奈妥協，“不要後悔。”

“才不會。”

*

等他們拎着購物袋到達門店，時間已近正午。

過程不是很順，方一就座兩人便發生分歧。

毫無遲疑，談珞珞果斷下單特辣，代勁并不與她共苦，相當有自知之明地選擇醬香，兩份。

“你真的不打算嘗試下特辣啊，”眼巴巴望着他，談珞珞力薦，“聽他們說很刺激的。”

“謝謝，我并不是很想刺激。”代勁淡定地拒絕，完全不為所動。

“你永遠不會知道自己将會錯過什麼，”故作遺憾地聳聳肩，她感歎句就抛開好奇問起别的，“你都買一份蓋澆飯了，做什麼點兩份米粉？”

“浪費糧食可恥。”

動作稍頓，代勁欲言又止地遞她個眼神，意思不言而喻。

上挽衣袖，談珞珞瞬間起勁兒，“您别瞧不起人，我蠻能吃辣的。”

氣勢洶洶和隻好鬥的小動物似的，代勁笑得不行。

“知道你能吃辣，”他非常不走心地解釋，“我兩份點來自己吃不行麼？”

珞珞憋屈但珞珞不說，立志待會兒要狠狠證明給某人看。

底色黃澄澄的米粉輔一上桌，談珞珞便迫不及待地湊近瞧，辣椒将其浸染成紅彤彤的，聞着味道也像是辣的。

喉間本能吞咽口水，她小心地呼噜一根。

方入口時無甚感覺，可隻要停止進食，就會覺出鑽心的辣，直燒的胃疼。

所以談珞珞用時十分鐘面不改色地全部吸溜進肚。

目瞪口呆。

沒等代勁出聲稱贊，談珞珞再忍不住，放棄逞強。

舌尖若有若無的自豔紅的唇瓣中探出小截，整張臉皺巴着泛起紅，恍若隻走投無路的小蝦米。

笑意凝滞于眉眼間，心如鼓擂振得耳根熱意蔓延，指背蹭過鼻尖，代勁讪讪地移開視線。

垂首自購物袋中拿出幾瓶牛奶和一包紙巾，他一股腦塞給談珞珞。

為自己豪言壯志買單，最初談珞珞就着吸管小口小口地啜吸，喝得非常矜持。

後來辣意始終壓不下，實在受不住，她幹脆撕開牛奶噸噸噸灌。

面上潮紅緩緩褪去，蝦米蛻變成蜜桃。

見人好受些，代勁便低眼慢條斯理地繼續吃第二份米粉，順手将未雨綢缪買來的蓋澆飯遞給談珞珞。

接來外送盒掀蓋，談珞珞注視着碼得整齊的雞丁，色香味俱全，可以沒兩秒，眼神就控制不住飄向代勁面前的米粉。

“看我的幹嘛？”代勁故意将米粉往自己這邊挪，“你喝那麼多牛奶，再吃份蓋澆飯，夠飽。”

聽話地哦了聲，她持筷戳一戳手邊的蓋澆飯，時不時瞅一眼吃不到的米粉。

眼神高頻率地、斷斷續續地移過來，就是再不敏感也能感覺得到。

筷子一放，代勁抱胸看談珞珞裝模做樣。

少頃，他好笑地問：“我吃過的，你不嫌棄啊？”

“那肯定不能。”小狗立刻擡臉，眼眸黑亮洇着期盼。

代勁隻好把的炒米粉給她，還體貼地問：“蓋澆飯還吃不吃？”

談珞珞其實肚子挺飽，隻是饞。

讀明白她意思，代勁歎口氣，直接将人沒吃完的蓋澆飯拽過來用自己的筷子給扒拉完了。

醬香的炒米粉雖然隻有一點點的辣，但完美保留米粉的靈魂，又滑又嫩。

等她慢悠悠品嘗盡，代勁業已付錢收完随身物品。

僅差一個談珞珞。

“好好吃啊，”她眯着眼挪回代勁身側，骨頭縫裡都透着滿足，“明天還來嗎？”

“如果你明天踩點到，我就勉強考慮。”

“知道啦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