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蓋稍曲,代勁俯着腰身湊她很近,屈指敲了下滅掉的屏幕,他偏頭望向談珞珞,茶褐色的眼底深深,“就是這樣想我的?”
目不轉睛地盯着其他男人半裸的身體說想我?
代勁覺得好笑,擺明不信。
無法反駁。
不避不讓地和他對視兩秒,談珞珞眼睫微顫,先一步敗下陣,挪開視線,“你又不可能會給我機會,沒道理還要阻止我欣賞别人。”
“有什麼好氣的,”垂眸牽着他衣角小幅度地蕩,她半仰着臉軟聲哄道,“别生氣嘛。”
“誰生氣?我沒生氣。”
垂首握住她手腕,解救出自己慘遭蹂躏的衣服,随後代勁站直身子,抵死不認。
因寬松而懸空的衣擺随他動作貼回腰側,若有若無地擦過談珞珞臉頰。
一站一坐的位置,她略掀眸便可瞧見被衣袂隐藏的勁瘦腰身,曾一晃而過的絕色浮現于腦海。
想起上次因着楊樹峥無疾而終的試探,談珞珞喉間輕動,又起了心思。
“好吧,不生氣,”心不在焉的,沒去反駁,她移動目光落去腹間,轉而無厘頭地詢問,“哥,真的不能讓我欣賞會兒麼?”
目光又往上挪動幾分,談珞珞對上他視線,神色極其認真,“一秒也行。”
扯下衣擺,代勁無語頃刻,義正言辭地吐出清晰的兩個字,“……不能。”
從未仔細觀察過他文身,談珞珞隻模糊記得是一行字母,她前所未有地好奇。
擡手再次揪上他衣角,談珞珞慢悠悠地晃啊晃,幅度挺大,“勁哥,看看啦,求你。”
“說什麼喜歡,”啧了聲,代勁蹙眉撥開人手,偏不許她碰,“你果然隻是觊觎我的色相。”
他背過身,杜絕談珞珞卷土重來,特堅定地拒絕:“不給,求也沒用。”
默默地注視會兒他決絕的後腦勺,談珞珞适時收手,不再堅持,面上依舊挂着笑。
她解鎖手機故意說:“沒關系,你也看到了,互聯網四通八達,總會有一兩個男菩薩。”
“……”
又是一陣兒無言,代勁認命地旋身面向她,碎陽透過樹間縫隙映亮少女眸底執拗,他沉靜望着,倒是想起一件事。
“談珞珞。”他低聲喚人。
忍下溢至喉間的笑,談珞珞應聲擡臉,“嗯?做什麼?”
茶褐色緩緩換作深咖,代勁再一次低腰俯身,拇指與食指卡住她綿軟的頰肉,眼底是不容回避的質問。
“該我問你才對,你為什麼會知道我有文身?”
自兩人相識之日起的記憶被他翻來覆去地回放數次,無論如何也找不出一個可能會被她撞見的契機。
眼皮細微跳了下,談珞珞臉色忽地一變,嘴邊的笑意僵滞,她抿住唇不聲不語。
指尖陷入柔軟的肉裡,代勁又施加幾分力道,他語氣疑惑,又像在引誘,“不是認識之後的話,我們之前在哪見過嗎?”
心髒重重地撞擊胸膛,談珞珞壓下慌張,勉強擠出點兒笑。
被緊扣住臉,她說話有些費勁兒,字句含糊地信口胡謅,“想法太多,隻是家教時的一個小意外而已。”
代勁稍愣,将信将疑,“怎麼會?”
“我的寶藏太太都沒你想象力豐富,”扒拉着人手腕掙開桎梏,談珞珞佯裝無奈地觑他,“哪來那麼多巧合。”
原本堅信自己記憶沒問題的代勁被她信誓旦旦的模樣搞得有些懵,張口想要細問,尚未出聲便被打斷。
“臉好痛,你是不是給我掐紅了,”談珞珞捧着臉輕輕地揉,小聲碎碎念,“醫藥費。”
靠近些觀察,她白淨的皮膚确是由内而外地透出不正常的淡色。
“對不起噢。”
下意識擡手要去碰,恰逢樹葉飄落柔軟掠過手腕,代勁眼皮一跳忽地清醒,手指頓于半空,他若無其事地移向她肩頭拍了拍。
“有這麼疼?我也沒用力。”
談珞珞瞪他,“你試試呢。”
“不要,”眼眸略彎,代勁挺直腰轉而往屋内走,“老張和峥哥呢?怎麼沒見一個人影?”
背後腳步聲漸行漸遠,談珞珞本能放輕的呼吸終于得到解放,她蹬蹬腿,煩悶地捂住臉埋進雙膝。
真是糟糕透頂。
*
張元宗和楊樹峥同守在工作室,代勁掀簾而入,開門見山地問:“峥哥,我東西呢?”
楊樹峥正專注手中活計,頭也不擡地伸手指向背後,“西邊櫃子,你自己找找。”
朝他講的位置掃一眼,代勁沒着急去拿,戴上防護準備幫忙。
老張稀奇地瞧他,“丫頭今天寫這麼快?”
“她補作業,用不上我。”
來往胡同的途中代勁收到談珞珞申請暫停做題的微信,他當時還打算要仔細詢問,結果被方才的小插曲鬧得,忘了個幹淨。
隔層珠簾,代勁若有所思地掀眸望向被蔭于蓬勃榕樹之下的那抹倩影,駐足良久。
老張轉臉正準備喚人搭把手,放眼一瞧。好家夥,搞半天人仍杵處前廳,壓根沒在裡間。
他火氣登時竄上來,“愣什麼神,沒看我和你峥哥差點忙成陀螺連軸轉。”
“就來,”收回視線,代勁低頭邊挽衣袖邊靠近張元宗的工作位,“要我做什麼?”
“這一骨碌兒掐出來,”氣來得快消得也快,張元宗哼他一哼又開始和人閑聊,“丫頭要開學?”
“是吧,”拿穩工具,代勁頃身湊近工作台,順他話随口問上句,“有什麼事?”
似是終于想通什麼,張元宗捋捋胡子,斜觑他遞去個了然的眼神,“怪不得你神思不屬的。”
也不知道他到底怎麼聯想的,代勁太陽穴突突地疼。
“不是因……”他無奈地撩起眼皮,話講一半迎面對上老張那副油鹽不進的模樣,就懶得多費口舌,“算了,你開心就好。”
這套作品工期趕得急,三人忙到近正午才出現在庭院,午飯也打算囫囵應付了事,談珞珞見狀主動提出離開,以免再麻煩他們。
楊樹峥探個腦袋瞅眼一場暴雨過後更為熱烈的豔陽天,不放心地勸,“老爺兒正是厲害的時候,現在就走嗎?”
“得回去趕作業,”談珞珞動手收拾書包,似解釋似抱怨,“後面幾天估計都要耗上面沒法來。”
她尾音拉得略長,聽上去顯然是怨氣占了上風。
張元宗笑笑,順她意,“還是學習重要,這地兒以後你想來就來,機會多的是,快些回吧,别再耽誤你正經事兒。”
“得嘞,”書包挂胸前背好,談珞珞揚手告别,“那我先走一步,爺爺、峥哥回見啊。”
“我去送她。”
被全程忽視的代勁蓦地輕笑聲,丢下四個字便邁步去追。
*
談珞珞腿倒騰挺快,一會兒的功夫已走出有一段距離,代勁不得不小跑兩步跟上去。
“走這麼快,”他微喘口氣,扯住人書包放慢速度,“怎麼也不等我?”
“等你幹嘛,”身體被墜得微微後傾,談珞珞幹脆停下,後仰臉看他,“不要抓我書包,好重啊,要倒了。”
“那麼厚一摞書不重才怪,”雙手扣住她書包肩帶,代勁用力向上一提,“擡手。”
聽話地揚手将自己從沉甸甸的禁锢中解放出來,談珞珞聳聳肩膀,地跳兩下。
“沒辦法啊,好多作業,”她瞥眼被代勁背去的書包,唇角翹起個并不真切的弧度,很矜持地勸他,“其實你不用送也行,我自己可以回家。”
正午時間,胡同無甚人在,熱風輕柔地掠過他指尖,又輕柔地撩起她鬓角發絲。
“是嗎?”代勁挑眉,低眼斜睨向她,“我以為你故意不和我打招呼,是要我陪你一起的意思。”
沉默一瞬,談珞珞滿是真誠地稱贊,“上學時你語文閱讀理解一定經常拿滿分。”
肘彎撐上她肩膀低低沉沉笑起來,代勁大言不慚,“差那麼一點點吧。”
“真敢吹,”短發蹭得頸窩發癢,談珞珞學着他的樣子屈指敲他腦袋,“别靠我,熱。”
“書包還在我手上作人質呢,”撤開些距離,代勁晃晃肩上的書包洋洋一笑,“你放尊重點。”
“求你把它撕票吧,”才好點的情緒又迅速落至谷底,她眉眼恹恹,委屈巴巴地提出個極其無理的請求,“之後你能不能私下和咱哥商量免掉我的作業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