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笑意更深，代勁并不直接拒絕，“你如果敢把這句話一字不漏地當着陳燃面複述一遍，我就勉強考慮下。”

聞言談珞珞眼睛一亮，立刻翻出手機裡已被壓至最底的聯系人，代勁心一跳，眼疾手快地按着她手腕組織她動作，瞳孔縮緊，慌張滿得要溢出來，“你來真的？”

就知道你比我害怕。

盯着他染上绯色的瑩白耳骨，談珞珞牽出一抹得逞地笑，很隐秘，面上仍繃着從容淡定的神色，語氣很是不以為意，“說句話而已，怕什麼。”

“我怕行吧，”代勁十分無力，虛張聲勢地揚聲命令，“手指松開。”

完全不與他诤，談珞珞乖巧地卸力任由他奪走手機，湊在人邊上不發一言地看完他退出聊天界面，又不放心地登出微信，最後力求穩妥地鎖掉屏幕的全過程。

對着黑掉的手機屏幕沉吟數秒，她将手機攥回掌心，悠悠開口，“你幹脆把人拖進黑名單好了。”

頓了頓，代勁指尖遲疑地滑開鎖屏，真情實感地思索起來這番操作的可能性。

談珞珞樂得不行，伸手将手機奪回來，牢牢地攥在掌心。

“哥，你别給我瞎搞啊，那可是我班主任。”

“剛才不還咱哥叫得親熱？”代勁好笑地錘她發頂，“現在又知道是你班主任了？”

回旋镖狠狠紮上心髒，談珞珞一改方才趾高氣揚的作風，心虛地碰碰鼻尖，“我對我們陳老師始終保持絕對的敬意好吧。”

“收到，”代勁偏頭看她，眼皮輕快地眨啊眨，故意說，“會替你轉達的。”

“……”那倒也不必。

行離胡同，四周空間驟然廣闊，天色湛藍而清明，綿軟的雲朵被微風推着前進。

她懶洋洋地伸個腰，“開學以後就不能再随時找你玩我該少掉多少樂趣。”

長籲短歎中，遺憾真假摻半，無法得知她究竟流露幾分衷情。

“沒陪你玩，”代勁不認為自己在陪玩，搬出個高端大氣上檔次一看就非常虛僞的标簽，“我明明是在領你體會數學的樂趣。”

抵達站牌，等K7路公交停于面前，他們就要去往不同的方向，談珞珞眼睫耷落，佯裝玩笑地嗔他，“我認真和你告别呢。”

她的用詞莫名讓代勁生出種兩人要老死不相往來的錯覺，念頭升起的瞬間頓時堵得喉嚨緊澀，他本能地不願意去假設。

“告什麼别，又不是以後再也不見。”

字句化作甘霖雨露，心田登時綻開朵朵鮮花，燦爛而明媚。

有被哄到，談珞珞卻故作忐忑，“我們還有機會見面啊？”

是明知故問，更是一劑僅她可用的安定。

“腦袋瓜整天裝些什麼東西，你和我是隔着深仇大恨以至于不能見面嗎？”

險些沒忍住笑，她抿唇努力掩飾，語調卻是藏不住的明快，“那你會不會想我？”

心跳倏地錯拍，代勁後知後覺地反應明白她話底的戲谑，失速的心率漸漸平複，“得寸進尺，不會。”

“那我想你怎麼辦？”對上代勁茫然且錯愕的神色，談珞珞慢吞吞地改口，“想你為我的學習添磚加瓦。”

代勁本沒打算回複，直至望見駛近的K7路後臨時改變主意。

揉揉耳朵，他耳廓更紅，卻沒心思在意，隻顧加快語速叮囑，“電話、微信，二十四小時全天為你開放，有事沒事都可以找我，行嗎？”

K7路靠邊停車，師傅熱心地敞開前門。

“公交在等，”扭頭确認号牌沒錯，談珞珞接回書包和人作别，“我走啦。”

“再見，”替她将被書法背帶壓亂的發尾捋順，代勁後退一步，“路上小心喏。”

點頭應他，談珞珞轉而踏上公交刷卡，落座窗邊。

掌心貼上玻璃，談珞珞的視野内他身影被無限拉小，而後縮成一點直至消失不見。

她鼓鼓臉，胸腔中像是塞着一顆氣球，慢慢地被各種複雜的情緒填滿。

有些脹，又輕飄飄地找不見着陸點

*

翌日。

精神極度亢奮，近一宿沒睡談珞珞也不覺得疲憊。

昨天陳燃轉達物化老師消息，作業量有适當的減少，但該寫的仍舊逃不脫。

兩門課都屬于大工程，談珞珞心知自己搞不定，想也不想便直奔吳漾家門口。

“叮咚——”

學神作息一直很規律，談珞珞算着她起床的時間卡點來的，鈴聲響沒有兩秒門即被推開，露出吳漾惺忪的一張臉。

熱情地主動送上一個大大的擁抱，談珞珞笑吟吟問她，“想我沒？”

足足有30秒，吳漾才有所反應掙開她，将人扯進門。

一眼瞅見餐桌上尚未收掉的果味飲料，談珞珞蹙眉問，“大早晨你不吃飯就隻喝這個啊？”

單手掰開拉環，吳漾朝她晃晃，“好喝。”

是沒喝過的牌子，談珞珞好奇，也随她開一罐往嘴巴裡灌。

她們一齊灌上滿滿的一口。

“咕咚——”

氣泡噼裡啪啦地炸開，口感相當辣，談珞珞喝完捏捏鼻子，覺得自己遭受了極大的傷害。

吳漾坐一邊撐着腦袋看她笑話。

“你們天才的口味都是如此不走尋常路的？”談珞珞将飲料罐推至她面前，誓死不再碰第二口。

眼尾彎出個淺笑，吳漾沒立刻答，三兩口解決掉自己那罐，接着談珞珞那罐繼續。

半晌，她半開玩笑道，“活着好無趣，隻能自己找點有意思的東西了。”

談珞珞懷疑她故意炫耀，“你還想怎麼有趣，競選國家領導人嗎？”

常年蟬聯年級第一，獨生女沒有讨人厭的哥哥争東搶西，有媽媽陪在身邊，零花錢随意支配。

還不夠有趣？爽翻天好吧。

仰頭咽盡飲料，氣泡跳躍爆炸令她将将蘇醒的大腦清醒些許，吳漾不置可否，盯着天花闆發呆。

“想什麼這麼入迷？”談珞珞戳戳她胳膊，疑惑地湊她面前，“我在問你要不要吃飯呢。”

“不餓，寫作業吧，”飲料罐捏扁扔垃圾桶，吳漾起身往房間走，“你來應該是為了這個吧。”

緊跟學神步伐進行最後沖刺，談珞珞飛去個吻賣乖地笑，“懂我。”

*

硬聲聲啃下一張化學一張生物，談珞珞感覺身體被掏空，有氣無力地扯扯吳漾。

“又有哪題要講？”

搖搖頭，躺她床上撒潑似地打個滾，談珞珞悶聲抱怨，“好難啊好難啊，我不想學了。”

“不想學就歇會兒，之前你作業補都不補，現在進步多大。”

“不夠，”她癟癟嘴，“我落下好多，怎麼也追不上他。”

心髒劇烈地跳動，盡管願望艱難，難到她羞于啟齒的程度，她依舊幻想，“我想和他去一所學校。”

“你先是為自己而學再是為了其他，今天永遠比昨天更好，多酷的一件事，”不走心地遞上碗雞湯，吳漾偏頭揶揄，“他到底給你灌得哪個牌子的迷魂藥，還挺有效。”

隔層屏幕承認過後，談珞珞膽子大許多，眼神溫軟地勾勒頂燈簡單卻不失溫暖的紋路。

“和他沒關系，我以前不确定自己的心思，對他好奇，但遠不是足以我承認喜歡的程度。”

“但現在，我是确定的。”

想與他肩并肩。

想要他身邊留有我一席之地。

想他完完整整的屬于我。

欲望在相處中日漸膨脹，等發現，早已無法放下。

被麻得雞皮疙瘩落一地，吳漾默默地和人拉開段距離，她聽不下去，“行行行，快爬起來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