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理沒有在第二天回市中心區,而是順便去了陸雲家。
陸雲的孩子已經上學了,周末經常被安排着去上興趣班,尤理來的時候他正巧出門,見了人,會喊她姐姐。
“姐姐你能不能幫我給媽媽說說,我今天不想去學東西,我想在家裡看動畫片。”他抓着尤理的衣擺撒嬌,陸雲就在旁邊看着,沒搭理他。
尤理對她沒有敵意,反而這個孩子長大後更願意跟尤理親近,可能是因為尤理從來不會罵他,而陸雲和他爸會因為不聽話責罵他。
“小桐,等你上完課姐姐帶你出去逛夜市成不成?”她蹲下身子跟孩子面對面約定。
這個孩子很好哄,沒什麼大脾氣,給他點好處就很順從人,聽到帶他去玩兒,這會兒就已經乖乖坐上他爹的車裡了。
“那我要吃丸子糖水,你帶我吃。”小桐說道。
尤理:“好。”
車子開走後,陸雲問她:“怎麼來了?好好的工作怎麼說辭了就辭了,回來當老師吧,不要浪費學曆,安穩又不用折騰來折騰去。”
“老師還是算了,不适合我。”
“我就是過來還鑰匙的。”她說。
陸雲:“先進屋裡吧。”
“甯遠的房子我已經搬空了,以後應該也用不着了,鑰匙我還給你跟叔叔,房子你們好租出去,也不耽誤一筆收入。”她邊說邊跟着陸雲進去。
陸雲:“你目前住在哪兒呢?”
“在市中心租了個房子,打算在那兒先找份工作。”
她把鑰匙放在桌面,推到陸雲面前。
“你這個歲數了,我也管不了了,有對象了嗎?沒有的話我……”陸雲話說到一半就被尤理打斷。
“你别折騰了,我有自己的節奏。”
陸雲咽了口氣,沒有動桌面的鑰匙,坐起身說:“來都來了,吃了飯再走吧,我去做飯。”
“好。”尤理答應道。
這麼多年,母女倆的意見很少有統一的時候,以前年少,跟她頂過的嘴不少,直到讀完大學,經濟獨立,把陸雲以前給她的錢一點點還回去,她心裡才得到一點自由。
青春期那時候,總想着自己周圍沒有堅固的牆遮風擋雨,于是把自己判到孤獨的世界,誰闖進來都覺得既興奮又恐懼,興奮的是她的那片世界有了光亮,恐懼的是她的世界跟那點光格格不入,總覺得有一天會消失,幹脆事先就把光趕跑。
沈嘉木當時在她心裡,就是這樣的一種存在。但現在,她可以勇敢且自信地跟沈嘉木肩并肩,什麼未來啊,什麼職業規劃啊,她不覺得這是首要的阻攔因素,如果哪天她跟沈嘉木一拍即合,她可能會跑去直接跟他說:“沈嘉木,我忘不了你。”
直到上了大學,不得不把自己融進社會這鍋大雜燴裡,她慢慢築起了自己堅固的圍牆,什麼母愛啊,父愛啊,家啊,通通不再是她渴望且羨慕的東西,于是,她跟陸雲之間的矛盾也在這個過程中慢慢減弱。
她對陸雲,這個若即若離的母親,唯一感謝的點是,在當年自己叛逆又不屈要放棄上大學時,還是去給她填了志願,雖然這個大學她上得一點都不輕松,但至少讓她有一份握在手裡的謀生技能。
晚飯做好,兩個人無聲吃着,也沒什麼話說,陸雲除了叮囑她早點找個對象成家,舉了幾個結婚有好處的例子,就沒别的可說了。
尤理也隻是聽聽,左耳進右耳出。飯吃完,她就坐在沙發等小桐下課回來,陸雲本來是叫她直接回去,說這樣會慣壞孩子。
“既然答應了他,那就要做到,不做到就是教壞孩子。”尤理反駁說。
陸雲不想管,随了她。“你别帶他吃涼的就行,容易拉肚子。”
“不會。”尤理說。
周末的夜市人很多,很熱鬧,各種小商販出來擺攤,很容易招小孩子駐足,小桐就成了其中之一,死活要吃棉花糖,那兒小攤前面人又多隊又長,那棉花糖又賊甜,尤理拉不回來一點,隻好陪着他排隊。
前面幾個人買完走開後,隊伍縮短了一點,尤理忽然發現前面有個人的背影很熟悉,多看了幾眼确定是誰後,她快速打開手機發消息。
收到消息的人反應很快,馬上就從隊伍中回過了頭,尤理看到沈嘉木的臉後,朝他招了招手,對方點了個頭,表示知道了。
然後尤理就把小桐拉到一邊兒去,小桐納悶着問:“你幹嘛把我拉開,我要吃棉花糖!”
“這隊太長了,姐姐讓别人給咱買,很快就好了。”尤理無奈道。
小桐:“那你是插隊了嗎?”
他一副代表正義的眼神審視着他的姐姐。
尤理:“……”
“不算吧,應該是順便。”尤理說。
沒一會兒,沈嘉木就拿了兩個棉花糖過來,他遞給尤理,尤理讓小桐伸手拿,後者卻待着不動,說:“媽媽說,不拿陌生人給的東西。”
“叔叔不是陌生人。”沈嘉木遞給他,“拿着吧。”
尤理:“他是姐姐的朋友,你快點吃,吃完我們去吃小丸子。”
小桐這才肯接過,一口一撮地揪着棉花糖放嘴裡。
“你一個人來買棉花糖?”尤理問沈嘉木,因為也沒看見他旁邊有其他人在。
沈嘉木下巴朝尤理身後的牆角擡了擡,那兒有個小男孩兒正在舔冰激淩,看見沈嘉木後跑了過來,喊了聲表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