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後,上元。
九州大地皆張燈結彩,作為大都的洛陽自然更是一派熱鬧光景。洛陽自古便是九州腹地,七朝故都,無論如何改朝換代其建築格局都以沿襲為主,即便昭武帝定都後如何大興土木,于這皇城也僅是拓寬了南北馳道和鬧市的主要街巷。
傍晚,天色略有些昏黃之時,中軸線兩旁就已燈火輝煌。人們為趕燈會早早出門,不一會兒,街上便人頭攢動,熙熙攘攘。要是再晚點等到天黑透了,即使是最寬闊的主道也被人流擠了個水洩不通。
而處于大乾西南邊的鄰國——南诏,境況卻較之相反。自統一以後大乾安定昌盛,雖偶有姜方在邊疆叫嚣,但都是小打小鬧,實在不足為患。倚仗國内穩定的局勢,昭武帝的目光得以投向他處,比如南诏。此外,甚至連那些個臣屬于大乾的大國也明裡暗裡有所行動。
南诏主于午時下達诏令,大意是取消原定上元燈會,全國宵禁,城内守衛軍進入高度戒備狀态。南诏民衆聞訊自然不敢多想,白天便已緊閉門窗,盡量避免外出。
西面的天水巷是南诏的銷金窩,不夜城。其中以栖雲樓名氣最盛,今晚卻也無聲無息。老鸨沈姨聽着外邊軍隊不間歇巡夜的腳步身,心知要出大事,早早關了門,還特意叉上栓。但整日待在屋内也閑來無事,索性過了飯點叫來一衆姑娘吃茶聊天,權當解個悶兒。
忽的,談笑正歡的姑娘們聽到有敲門的聲音,衆人面面相觑,一時沒了動靜。沈姨警覺地給雇工使了個眼色,剛起身,卻聽得屋外叩門聲音越發響亮急促。她皺了一下眉,擡手穩住大夥兒,接着向大門走去,邊走邊吊着嗓子嗔道:“哎呦喂,這是哪家不要命的,今兒什麼日子,也敢跑來喝花酒。”說完卻發現門外沒了動靜,她遲疑片刻才拔出栓開了門。
随着“吱呀”一聲,一個颀長的身影便出現在沈姨面前,她起先隻粗粗一掃,不想卻傻了眼。那是一張生得尤為俊俏的年輕面龐,即便是寒酸的衣着和額前遮住眼睛的碎發也掩不住他與生俱來的光華。
男子半倚着門,目光饒有趣味地越過她掃向屋内。舉手投足盡風流。沈姨又不由暗暗贊了番,等穩住神後,她心裡嘀咕道:也不知是哪個姑娘把他迷得七葷八素的,偏要挑現在過來。繼而轉念一想:不過既然來了那便是生意,哪有不做的道理。今兒可半子兒都沒入荷包,這厮若真是個窮小子老娘也得訛出幾個子來。
想到這裡,她趕忙堆笑招呼道:“小哥兒長得真俊,咱姑娘呢,也是各個如花似玉的,就是不知道今兒想點誰。”
她邊說邊引了男子進來,自他進入廳堂的一瞬間,姑娘們也不覺傻了眼,她們做的本就是迎來送往的生意,得見的權貴公子哥兒也不算少,卻無人與之相較。此時,四周像是炸開了鍋,姑娘們七嘴八舌搶着跟男子攀上話,有些性子偏靜的,一時間窘迫的無所是處。
男子卻置若罔聞,坐定,自顧自抿了口茶水之後擡眸對沈姨笑道:“在下久聞引月姑娘芳名,不知今日是否有幸得見?”剛才還媚語嬌聲的姑娘們頓時洩了氣。
沈姨立馬出來打了圓場,“呦,我就說呐,竟是沖着我家月兒來的,不過公子你也知道,要見這栖雲樓頭牌的人可多了去了,可月兒總不能誰都見吧?” 她頓了頓,不再繼續往下說,隻是上下打量了眼男子,谄媚的臉稍稍拉了下來。
“不瞞沈姨,我今天可未帶分文。”男子攤開手心故作為難狀。
“窮小子,你要來也不打聽清楚啰,我栖雲樓是你白吃白睡的地兒?”她瞬間變臉,冷笑着準備拍掌招呼雇工。
“媽媽,您這是跟誰怄氣呢?”衆人聞聲,擡頭便看見一個穿着妃色衣衫的女子從樓上款款走來,瓜子臉面,柳眉杏目,顧盼間活色生香。
“果真妙得很。”男子嘴角微微揚起了一個弧度,目光也毫不顧忌追随着女子。
女子見到男子卻是一個恍惚,步子也不由慢了一拍。她并不是為了男子的皮相,而是男子一系列在外人看來輕佻的舉止。她看人很準,一如這次,她第一眼就看到男子清澈的眼眸,雖也是如之前所有恩客一般直勾勾的盯着她瞧,卻沒有半分猥瑣貪婪,僅是最最純粹的欣賞。
“我的乖月兒,你怎麼出來了?,媽媽剛想替你打發這破落戶。你是不知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