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霍止的是他們吳國的人,搶奪帥印的也是他們吳國的人 ,幹我們何事?”看着躺在地上已了無生氣的霍止,他得意一笑,“等世子遇刺的消息一傳開,我們大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人聲漸遠,卻見秦虞折返原地。
她娴熟地托住霍止的下巴,将藥丸給他喂了下去,雙指一夾,便是一排銀針,來去之間,銀針便快且精準得落于他幾處大穴之上,不出片刻霍止竟神奇地恢複了呼吸,面上也逐漸有了血色。
秦虞長舒了一口氣,秋風瑟縮,她的臉上卻已是密布着薄汗。
“世子殿下?”
“殿下?”
遠遠聽得聲響,知是侍從尋了上來,她卻不急着離開而是一躍隐于高處,待親眼看着來人将霍止平安帶離,她這才安下心來,一時間竟像是失了力氣,雙手顫抖着什麼也不想做,隻是斜倚着樹發呆。
齊王聞訊震怒至極,下令将霍颉收押候審,不容其分說。
一子錯,滿盤皆輸。
更何況是兩支箭矢。
回想當時箭頭已深深沒入霍止的胸口,他人自是看不分明,上頭刻着卻是大殿下府上的徽印,此番落了個證據确鑿。
霍止傷得不輕,足足昏睡了三日才有了意識,又過了半晌,他才緩緩得睜開了眼睛,也不知那白粉究竟是個什麼,他的視線仍舊一片混沌模糊,對于周遭隻能看個大概,“下手這般狠,明刀暗箭齊上,該是有多恨我。”霍止心中一番揶揄。
微乎其微聲響,由遠漸近的藥香,可不就是“曹操曹操就到”,暫時性失去了視覺,霍止的聽覺和嗅覺倒是越發敏銳了,他自是知道是誰,“竟是算準時間來的。”按捺住心中的狂喜,他合上了眼佯裝昏迷。
“怎麼還沒醒?”女子的聲音雖是輕輕淺淺,卻難掩焦慮。
她走至霍止榻旁探了探他的額頭,喃喃道:“分明就是今日,當日先頭一箭未中要害,另一箭刺得并不深,不當如此。”
秦虞将箭矢調了包以後,思慮再三,将射殺改為刺殺,這也是頭一遭她對自己的射術如此得不自信。
或許是關心則亂,霍止蒼白的臉色,讓她看着越發揪心。她再無暇思慮其他慌忙坐上床沿,伸手扣住了霍止的手腕,沉下心來為其診脈。
“并無異常?”話未說完,猝不及防,她的手被一把反握住。她慌忙擡頭,隻見霍止睜開了雙眼,雖眼前仍是一片霧霭,她卻看得這份迷離的深處的光亮,如漫天的星辰,如蕩漾的泉水,将她包圍。
“你”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霍止笑着,蒼白的臉頰,瞬間有了生氣,隻見他手上一用力,秦虞還不及反應,便一下被帶倒在他的懷裡。
全然顧不上自身的尴尬處境,秦虞此刻擔心的隻有霍止,“讓我看下你的傷口。”秦虞有些惱他,“才死裡逃生,你這條小命還要不要了?”
“阿虞。”
磁性的嗓音,如冬日的陽光灑下,秦虞從不知道她的名字可以被叫得這般好聽。
“是啊,我就是秦虞,你既知道我的身份,又為何以命相賭?”
“我喜歡你。”猝不及防的表白,秦虞的心漏不驚跳了一拍,霎時隻覺天旋地轉,接下去的話都被堵了回來,心頭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酥酥麻麻。
“你說你一個堂堂的齊國世子,至今卻未有婚約,該是這九州之内多少女子的夢中人,卻瞧上我這個無鹽女,何苦來着,連我都替你不值。”她又不敢将他推開,隻能保持當下這個别扭的姿勢,故作鎮定地說着。
“啧,吳國的端陽郡主,名頭很是響亮,您該不會是怕我齊國出不起納彩的錢吧?”
“自是不會,天下誰人不知你們齊國最是富有。”話方脫口,秦虞一下臉頰通紅,“你先松手。”
對方無甚動作。
她心生一計,正色道,“你若再不放手,好讓我把藥上了,恐怕這一輩子你都要做個睜眼瞎了,屆時你說我會不會嫁與你?”
一番威逼利誘頗有成效,霍止聞言,雖是不舍,但還是緩緩地松了手,老老實實地平躺下來方便她上藥。
藥水入眼,霍止隻覺清涼爽适,一下緩解了方才的腫痛,眼前的霧霭開始逐漸退散。
“别睜眼,你要足足閉上兩個時辰,藥效才能充分發揮。”秦虞趕緊唬道。
“别睜眼哦!”她似是不甚放心,回頭又叮囑了一遍。
霍止隻聽“窸窸窣窣”一陣響動,知是身旁之人已蹑手蹑腳地逃出門去。
他隻閉着眼佯裝不覺,嘴上的笑意卻是再也藏不住了。
秦虞當時走得狼狽,要是換做一般人定不會再來了。可霍止卻不是這樣想的,果然次日同一時間,隻見她再次溜進了内室。
“齊王殿下當真寵你。”
手把手喂完了藥,見眼前的霍止還巴巴地望着她,頓時忍俊不禁,有誰能想到往日裡高大英俊的世子私底下竟是這般情态,她伸手往他嘴裡塞了一片甘草,嘴上仍不忘說着正事,“他擔心旁人因觊觎王位加害于你,竟要主動禅位。”
“那你願不願意做我的齊王妃?”霍止突然開口,卻是答非所問。
秦虞聞言面上一僵,隻見倉皇之中往霍止的唇間又多片甘草。
齊國的繼位大典定于來年開春之時,本該是這天下間的頭等大事,然天下百姓所津津樂道的卻并不是這個
“聽說齊國小王爺要娶吳國的端陽郡主為妻。”
此言一出,村頭巷口一時間炸開了鍋,民間自有奇人異士将其添油加醋煎炒烹炸,講得有滋有味,聽着更是有滋有味。
“不說吳國的這位郡主面容很是醜陋嗎?”衆人疑惑道。
“娶妻娶賢,納妾納色。光說這吳國郡主的身份就何其矜貴。”
衆人紛紛點頭,“這方是了。”
“這位殿下還親自去了吳國提親,據說一路的聘禮看都看不到頭,真真是好大的排場。”
“可不是,幾百年來頭一遭啊!”
而百姓們口中的主人公霍止現已下榻吳王宮。
另一位主人公秦虞更是等不住如長龍般的聘禮馬隊,先一步悄無聲息地趕回了金陵。
待霍止來時,蒙溯尚暫居吳國,四人湊在一塊,先不說可以行令投箸,喝酒比武,就是插科打诨都比往日來的熱鬧。
蒙溯頭一次見霍止,她便覺着秦虞很是有眼光。
環想諸人,秦寒息喜墨色,冷峻隐忍;景容則好青色,肅穆莊重;尹鋒更是常年白衣,離俗出塵。
她又将目光收回,眼前的這個霍止同他們很是不同,一襲紅衫,一舉一動一言一笑,神采恣意,張揚不羁。霍止的個子很高,甚至比秦寒息還要高上一點兒,饒是她也隻得微微仰頭才能細細打量起他的五官來,雖不如秦寒息俊朗清隽,不似景容則氣宇不凡,也不肖尹鋒般姿容秀美,更是有别于端木殊同端木離那般傳統意義上的美男子,但他往那一站卻如同熾熱的陽光令人再挪不開眼,“好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秦虞一身素衣襦裙風姿高潔,二人一處,一紅一白,一冷一熱,相映成輝,不正是所有人眼中的天造地設嗎!
“有眼光!”
“彼此彼此!”
酉時将至,他們身後的華陽主殿已是懸燈結彩,盛宴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