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你雖以戰功顯赫□□采學識也合該是一等一的,怎的同我一般隻會搖頭點頭?···”蒙溯仗着一身女裝,微微蹙眉之下,更是隽秀···隻可惜對方是秦寒息,雖不同于素日裡的不解風情,卻也毫無回應的意思,轉身就要走,卻于邁步的前一刻,于那車水馬龍之中一把牽住了她的手。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歌女的吟唱之聲漸遠,直至隐與月下,沒入這市坊的喧嚣中,可似有若無的缱绻卻能鑽心入骨,不動聲色地烙在了有情人的心上···
此刻二人緊扣的十指,緊挨的肩臂,看在有心人眼裡格外紮眼。
“吳地的女人真是一個賽一個的好看,尤其是那個···”吳國不通塞外,眼下幾個西北大漢圍聚一處,雖說的一口流利的漢語,到底引人矚目。
“這女人固然好看,我倒覺着她身側的男人更有意思,這裡的世家子弟多是俊美,這個更甚···”除去阿史那戍冷同另一綠袍男子,其餘人皆是起了歹念,“阿賀,你既喜歡便是搶了過來又如何?”
“搶?”着褐色戎袍的男子目光一掃,頗是不屑,“我呼延賀雖是粗人,卻也不是什麼下作玩意兒。我喜歡的東西哪個不是堂堂正正赢回來的?”
“和女人比試,虧他說的出來。”綠袍男子不禁冷哼,卻聽阿夜在旁輕笑道,“能不能走上兩招都是未知。”
“可我瞧着此二人并非是尋常門戶出來的···”綠袍男子雖對阿夜所言不甚理解,卻越發察覺不妥,話未說完便為呼延賀喝止,“任遠書,我看你就是在中原待久了,不光說話文绉绉的,膽子也就這麼大了。”
衆人哄笑,任遠書隻得看向阿史那戍冷,望他說出句話來,可阿史那戍冷根本不接茬。
“這女子尊貴?就算她是吳國郡主那又如何?那乾朝的長公主,還不是一樣嫁與阿叔,做了我羌方的大阙氏?”呼延賀仍在大肆說道。
“可我等到底是陪同阿戍表兄來吳國議事的,不宜節外生枝,是吧,表兄?”任遠書忍無可忍。
話頭落在了阿史那戍冷身上,他卻仍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隻看向不遠處的蒙溯若有所思道,“國事是國事,私事是私事,他們漢人一向分得清。”縱使其他人不識,他自是知道二人的身份,也深知此行的目的,不知為何還要這般拱火。
“聽到沒,這可是阿戍說的···對了,阿戍,我可記得你母親,東夷阏氏當年就是這麼來我羌方的,倘若此番成了,這個女人就歸你了,可别辜負了兄弟我的一番美意。”呼延賀順着阿史那戍冷的視線看去,頗是了然地邪笑道。
誰人不知阿史那戍冷的母親是被擄來的,後又被強行留在羌方二十年,期間生育了阿史那戍冷。阿史那戍冷因這般身世,确同蒙溯所言自小不受重用,更甚于未滿十四歲就被遣去極寒北地,戍冷這名字還是東夷阏氏後起的,在那之前他隻被喚作“三奴”,好在羌方崇武慕強,阿史那戍冷這方有了出頭之日。
“你···”任遠書沖上前去就要動手卻為阿夜攔下,一來一去間隻見阿史那戍冷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任遠書的的母親是阿史那戍冷的姨母,同東夷阏氏一般,姐妹二人俱是被羌方人擄去的,隻是任遠書的母親被獻給了大可汗的胞弟班吉利可汗,其母生下任遠書不久便遇遇羌方戰敗,他們母子二人竟被當做人質遣返回原籍利城,任遠書自此改回母姓,是此同阿史那戍冷之間也僅是表親而非堂親。
“走,跟着他們。”呼延賀斜眼看了看任遠書,也不等阿史那戍冷表态便吆五喝六地朝前走去。
實則蒙溯自打出了繡鋪就注意到了這頭,他見秦寒息看都不看一眼,便也隻當不知,快走兩步去到秦寒息前頭,生怕對方瞧不見似得猛晃了晃腕間,同時邀功般笑說道,“長輩贈,不能辭,其餘的我雖收了,可到底太貴重,我呢,還是偏愛嗎些個。”說着她指了指前邊,隻見他們此刻正對着錦繡巷,由于整一條巷子售賣的皆是胭脂水粉,簪钗钿篦之類的女兒物件,故一眼望去,滿是翠袖羅裳,好不悅目。
“知道了。”秦寒息應下,他是真無所謂羌方衆人随行與否,單是不想掃了蒙溯的興緻而已。
“這下好玩了。” 蒙溯當即緊緊反握着秦寒息的手,順勢就轉入了手邊的首飾鋪子裡。
“···我聽聞兩國連姻,新婦一方需備媵女,一則關乎二國臉面,二則···便不需我明說了吧···南诏雖不興這個,卻不也想連累吳國為世人所輕慢。”進了鋪子的蒙溯邊挑邊往發髻上比劃,興緻更甚,全然不顧外頭的情形。
而此刻的呼延賀已命人攔住了出入鋪子的過道,行人圍聚起來,正是一番理論。
呼延賀定不知這看似不起眼的門面,卻金陵城中一等一的老字号,所售賣的首飾全是獨一件的,大多時候即算是你捧着錢都未必買得到心儀的寶貝,故出入的皆為富且貴者。同時,鋪子裡頭堂皇地很,五進的院落,隔上幾道垂花門便是另一番情境。
蒙溯二人正遊走期間,因其穿着并不打眼,旁人隻道是尋常勳貴家的少年夫妻。繞是如此,因着過人的姿容,顧盼之人照舊絡繹不絕。秦寒息視若無睹,蒙溯的目光卻不老實,已然在那些服飾華貴的曼妙女郎中來去了幾輪,女郎們雖多用幂籬遮面,且有一衆護衛行于周身,閱人無數的蒙溯竟可将這些吳國貴女們的身份皆猜出個大概來。
“中原的規矩,吳國不興這個。”秦寒息順着她的目光看去,面色有些不悅。
“可我見阿虞出嫁那日,樂安縣主同張氏皆随行在後。”蒙溯并不準備收回目光,嘴上更是饒有趣味道,“生而未養,斷指可還,未生而養,百世難償,吳王殿下确是疼愛女兒的···”
“事關齊國。”秦寒息截斷道,唐突得令蒙溯都有些許的詫異。“真要按周禮來,一人需娶九女,又有哪位君侯做到了?”
“這是吳國,他這個世子完全可以做得了主。”蒙溯單解讀出了一層意思,便覺自己手中那一把未及放下的珠钗被人接下,再聽得那低沉的嗓音,“你大可放心,他疼女兒不疼兒子。”
“這倒是了,聽聞你房中竟無姬妾···”蒙溯平日裡诨話說得多了,并不覺得有什麼,額上卻莫名挨下一記暴栗來。她正要理論卻見秦寒息已喚來了堂倌,“煩請将這些都包起來。”
蒙溯見狀這方作罷,俯身從中挑了一對珍珠玉蘭金钗,摸索着正要簪上,卻聽得一聲——
“表兄?”
女聲清婉,自他們身後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