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開門,上車,一氣呵成,看都不看路知晏。
路知晏盯着她背影,額角青筋微跳,目光複雜難明。
“你到底還喜歡南音嗎?”季南音一走,陳邃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盯着路知晏,問得相當直白。
路知晏不知想到什麼,眯了眯眼,“怎麼,還要撬牆角。”
“是啊。”
路知晏臉色變得無比陰冷,陳邃也挑釁地望着他,兩人之間的氣氛像是下一秒就要動手。就在這時,季南音的車喇叭按響了。
兩人一起轉頭看去,車裡光線暗淡,隻能隐約看清季南音的輪廓。
陳邃聳聳肩,“我和南音還有事,就不和你多說了。”
他也不管路知晏到底什麼表情,扔下話,拍拍屁股就走了。
季南音發動車時,路知晏還站在那兒,望着他們,表情像是覆了層陰翳。
她閉了閉眼,踩下油門,直接将車開走了。
開出去好一段路,她才陳邃問:“你們剛剛說什麼了。”
陳邃逗她,“就警告他,再不對你好一點,我就要出手了。”
季南音知道陳邃早就放下她了,兩人現在就是單純的好朋友。
她笑了聲,“你不是說你放棄了嗎。”
“當時你都結婚了,我能不放棄嗎。”陳邃說,“我還是有底線的好嗎。”
過了會兒,陳邃又忍不住問季南音。
“我覺得我也不差吧,當初你怎麼就看上路知晏,沒看上我,你告訴我,我到底差在哪裡了。”陳邃一臉虛心請教的表情。
哪怕現在隻把季南音當朋友了,出于雄性的好勝天性,他還是忍不住比較自己輸在哪兒。
“你覺得誰會喜歡一個整體吓唬她欺負她的人?”
“……”
陳邃想了想也對。
最開始路家突然多了一個小妹妹時,他們一夥人好奇去看熱鬧。
才來路家的季南音又黑又瘦,還幹巴巴的,眼神看起來還兇,一點都不符合陳邃的審美,那時候他沒少戲弄季南音。
每次都是路知晏護着她,為此,溫文爾雅的小少爺還差點和他動手,活像是護犢子的小母雞似的。
陳邃癱倒在椅背上歎氣:“早知如此,我那時候就該對你好一點的,可能現在就沒路知晏什麼事了。”
還有一句話,他沒說。
你也不用活得這麼痛苦了。
哪怕季南音表現得很平靜,但是他看得出來,這些年,季南音過得非常不好。
季南音不客氣地戳破他的幻想:“你對我好,我也不會喜歡你。”
陳邃扭頭,有些崩潰地喊:“為什麼?”
季南音:“因為你姓陳。”
“?”
“我那時候讨厭所有姓陳的人。”
陳邃沒再說什麼了,他知道季南音在去路家之前過得并不好,也依稀記得季南音好像有個什麼叔叔,也姓陳。
文怔成将路知晏送回去後,開車出了别墅區大門,就停在路邊,迫不及待地給孟斯岸發了條消息。
【問你個事,我家少爺是不是和陳邃認識啊】
之前光線暗,他坐在車上看着路知晏和陳邃說話,隻覺得面熟,一時沒想起到底是誰。
在車上琢磨了一路,才記起來。
也不怪他,主要是陳邃和《千人千面》裡的樣子變化太大了,黑了好多,也壯了,整個人氣質也變了好多。
消息才發出去,孟斯岸電話就追了過來:“靠,我千防萬防,他們還是遇到了。”
“是。”
“怎麼回事,詳細說說。”
文怔成将當晚的所見說了一遍。
末了,他理了理亂麻似的腦子,盤理着思路,“兩人應該不止是認識吧。”
“何止認識。”孟斯岸,“我,知晏,還有陳邃,以前關系可好了,鐵哥們吧。”
“那為什麼現在看起來好像不太熟。”
“還能為什麼,當然因為紅顔禍水呗。”
文怔成琢磨了下這話,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你指季總。”
“是啊。你不知道以前知晏多喜歡南音來着,寶貝似的捧着,誰給她受氣,他就和誰翻臉。我怎麼也沒想到,陳邃那家夥竟然也會喜歡上南音,你說這是什麼事啊。”
哪怕那些事過了好多年了,孟斯岸想起往事,也依然覺得頭大。
文怔成簡直被這三角戀搞得目瞪口呆,咽了咽喉嚨,“那……他們為什麼變成這樣。”
“好問題。”孟斯岸歎氣,“我也想知道來着,要不你去問問知晏。”
“……”
文怔成,“那還是算了吧。”
他還不想去觸黴頭。
挂了電話,文怔成琢磨了一下,突然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
“艹,難怪少爺答應去參加《千人千面》的錄制,原來是想和情敵較高低啊。”
頓時,他又疑惑了。
那他家少爺,現在到底是喜歡季總,還是不喜歡?
季南音将陳邃送回陳家後,被陳媽媽邀請着去坐了一會兒,就告辭離開了。
她沒有回家,而是開車朝着城西方向去了。
不一會兒就出了城,城市的燈光被遠遠抛在身後,面前大片大片的曠野裡,隻有路兩邊星星點點的燈光。
目之所及的盡頭,一片混沌黑蒙,季南音卻輕輕勾唇,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車下了馬路,穿進一條昏暗的小路,沒多久,樹林罅隙間,透出一柱雪亮的燈光。
季南音愣了下,旋即心跳加快。
這裡曾是路知晏的秘密基地。
每當路知晏遇到不開心的事,就來來這裡發呆,或者沒靈感了,也愛來這裡坐上很久。
後來她融入了他的世界,就變成他們兩人的了。
那時,路家的住處離這邊不遠,但路知晏騎着單車載着她,也要一個小時。
在這裡,他們搭起帳篷露營過,也看過清晨的破曉黃昏的日落,在夏夜裡捉過的穿梭在灌木叢裡的螢火蟲,也在這裡等過一場不知什麼時候能降臨的流星雨。
季南音突然緊張了起來。
誰會這麼晚來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荒野。
她握緊方向盤,不敢去妄想,怕自己失望。
很快,穿出林子,茫茫無際的野地上,停着的車便清晰可見起來。亮起的車前燈,勾勒出一個靠在車門邊的颀長影子。
隔着還有五六米的距離,季南音停下了車,沒有再往前。
那個影子卻轉頭看了過來。
燈光很亮,照得黑夜白茫茫的刺眼,季南音一時間什麼都看不清了。
隻隐約看到那人站直了身體,朝着她的方向看了會兒,提步走了過來。
那一瞬間,季南音幾乎錯覺回到了十四歲那一年。
她因為考砸了,不知道該怎麼回去面對路崇,偷偷跑來這裡。
她知道路崇對她寄予厚望,她也一直讓自己成為最優秀的存在,如今失敗了,她怕路崇對她失望。
那天,她第一次覺得害怕。
不敢回去面對路崇。
路知晏騎着單車叫着她的名字從天而降,甚至車還沒停穩,他就跳下了車,跌跌撞撞地朝着她跑來,将她緊緊地攬住懷裡,告訴她别怕,然後帶着她回家。
也就是那天晚上,她知道了什麼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
扣扣。
手指骨節敲擊鐵皮的聲音,沉悶又極具節奏,截斷了那些美好回憶。
季南音回神,擡頭看去,路知晏站在副駕的車窗邊,平靜地望着她。
又沉默了會兒。
他說:“季南音,開門。”